这老者,看似是妖族圈养的寻常人宠,可那双棕红色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诡谲与深邃,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此刻,几个妖族低阶修士正押解着这群人宠,匆匆赶往妖矿场。
这些人宠皆是被妖族筛选淘汰下来的,等待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在暗无天日的矿场中,日复一日地挖矿,直至油尽灯枯,客死异乡。
皮鞭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在老者身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红痕,可他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仿佛那痛楚与自己无关。
押解的妖族喽啰见状,心中怒火渐起,正想抡起皮鞭加大力度,老者却猛地回过头来,那双棕红色的眼瞳骤然亮起,泛着妖异而森寒的光芒,直直刺入喽啰眼底。
喽啰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仿佛被洪荒凶兽盯上一般,手中的皮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僵在原地,竟忘了去捡。
老者却没再理会这吓破胆的喽啰,缓缓抬起手,掌心悄然浮现一团诡异的红光,那红光似有生命般跳动了几下,随即一闪而逝,没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老者掌心红光消散的瞬间,鸿蒙塔七层之内,原本充斥四周的暗物质能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
在第七层的中心位置,一座布满岁月痕迹的灰色古老祭台缓缓显现,祭台之上空空如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沧桑。
楚一凡望着那些渐渐消散的暗物质能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惋惜——这般精纯而强大的能量,若是能为己用,不知能省去多少苦修。
但他也清楚,这等天地奇珍,非强求可得,自己与它缘分未到。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语道:“为得不到、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怅然,这本身就是一种执念之病啊。”
话音刚落,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骤然袭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无形之手攥紧。楚一凡心头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这是大三灾中的断灾!当年他在神境时,虽也经历过三灾九难,可那时的三灾,与此刻降临的断灾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前者如同孩童嬉闹,后者却是灭顶之灾。
与此同时,鸿蒙塔之外,那块承载着塔体的巨型冰块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正漫无目的地向着宇宙最深处飘去,离那三个熟悉的位面越来越远。
忽然,一只遮天蔽日的红色巨掌凭空出现,在巨型冰块之上轻轻一推。
刹那间,冰块的速度陡增,竟瞬间跨越了光速,如一道流星般向着破天位面的方向跳跃而去。
十天后,鸿蒙塔七层。楚一凡满头白发凌乱如草,面容憔悴颓废,身形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他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却依旧凶狠如狼,死死盯着虚空,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规则对抗。
“若断了七情六欲,修仙又有何意义?”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长生本就是一种欲望,轮回才是天地本真。
我偏要舍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遵循轮回之道,每一世的情缘羁绊,才是我道念的根基与寄托!”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一凡浑身突然浮现出无数条金色丝线。这些丝线虚幻不实,却如附骨之蛆般紧紧捆缚着他的四肢百骸,勒入皮肉,仿佛要将他的神魂都一同缠绕。
更诡异的是,他头顶上方,一块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命运枷锁缓缓凝聚成形。
这枷锁并非修士命门之物,而是每个人一生运势与命运的禁锢。
无论身处哪个位面,只要是修士,皆难逃这道命运枷锁的限制,修为越高,枷锁的束缚便越重。
楚一凡再次起身,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双臂猛地向上一震,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束缚。
可那些金色丝线却仿佛长在了他的皮肤与骨骼之上,任凭他如何发力,都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更紧,带来刺骨的疼痛。
他心中了然:断情灾不破,自己终究踏不进真正的道境。
此刻,过往的诸多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自己的爷爷魔帝楚建,二爷爷种帝楚成,婉儿的大爷爷李奠天……
这些道境强者,在成就道境之前,家族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灭门之祸或惊天动乱。
难道,他们都是以断情为代价,才换来道境的突破?而后再想办法弥补亲情,这便是所谓的“破而后立”?
“我偏不!”楚一凡眼中闪过一丝倔强,“若以斩断亲情、友情为代价换取道境,事后再回头试图抚慰一切,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既然如此,我要这道境又有何意义?
修得道境,本就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亲情与友情,这般本末倒置的事情,我楚一凡做不来!”
就这样,楚一凡拖着这副被金色丝线与命运枷锁缠绕的诡异状态,一步步来到那座古老祭台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台之上隐藏着一个向下的传送阵,通往鸿蒙塔的下层。可通往第八层的传送阵,却连一丝踪迹都没有。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纵身踏入了传送阵,离开了这凶险与机缘并存的第七层。
鸿蒙塔六层,早已是天地分明之景。混沌之气与鸿蒙之气分据左右,两者以九天道山为界,互不侵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混沌一眼便看出了楚一凡身上的异样,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你……三灾失败了?”
楚一凡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坚定:“我不愿意断情。”
混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声道:“糊涂!大三灾中的断情灾,本就是进入道境的必经门槛,你连门槛都不愿跨,难怪境界如此诡异!
不跨过这道坎,何以见更广阔的天地?你先前的豪言壮语,恐怕要被永远捂死在道境之下了!”
楚一凡没有辩解,只是摇了摇头,转身来到正在修补阵法的通天面前,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石头疙瘩,问道:“这是鸿蒙塔第一层脱落的碎片,还有办法修复吗?”
通天见楚一凡脸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放肆,连忙点头应道:“有办法,只是需要些时日与材料。”
楚一凡没再多言,转身回到了原本鸿蒙塔二层的区域。猴儿等人早已在此等候,见他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楚一凡轻叹一声,沉声道:“我们是时候回去了。鬼九与毛球身份特殊,不方便出面。猴儿,我交给你一件事,务必找回五灵的转世身。”
他放出道识,瞬间探查到承载着鸿蒙塔的巨型冰块,此刻竟已抵达破天位面的宇宙壁障边缘。
楚一凡抬手便是九斩六问神通,一刀劈出,宇宙壁障却纹丝不动。
他眉头微蹙,手掌直接贴在壁障之上,天玄极火骤然爆发。炽热的火焰灼烧之下,坚硬无比的宇宙壁障瞬间塌陷下去,露出一个缺口。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身,怀中的九幽令突然自行飞出,光芒一闪。
楚一凡只觉眼前一花,再次稳住身形时,已然置身于破天位面的神界蛮荒洲。
他望着身后那道幽深的洞口,面无表情,转身便向着天道盟的方向走去。
天道盟总坛,楚一凡刚刚踏入山门,便被一人拦了下来。正是他的爷爷,魔帝楚建。
楚建看着他身上缠绕的金色丝线与头顶若隐若现的枷锁,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楚一凡见状,赶紧上前行礼请安:“爷爷。”
魔帝楚建却依旧愁眉不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就在这时,种帝楚成也闻讯赶来,他看着楚一凡的状况,同样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
天道盟议事厅内,所有道境强者齐聚一堂,其中甚至包括楚一凡许久未见的第一任师父,毛慵懒。
楚一凡环视一圈,目光扫过众人,眼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冷淡。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鸿蒙塔七层的经历,以及对断情灾的看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楚建与楚成兄弟二人听完,嘴角皆是微微一抽,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堂哥楚凌天性子最急,当即怒拍桌案,厉声喝道:“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当年楚门灭亡,与大爷爷、二爷爷突破道境时的断情有关?你这般说辞,是不是太过忤逆了!”
楚一凡冷冷回望,毫不退让:“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今我们所维系的亲情,不过是当年断情之后,遗留下来的弥补罢了,难道不是吗?”
楚建听得痛心疾首,猛地一拍桌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楚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紧随其后离开了议事厅。
偌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毛慵懒与楚一凡二人。毛慵懒如今的修为不过仙圣境中期,与在场众人相比显得格外不起眼。他望着楚一凡,眼神复杂,轻声问道:“凡儿,那我呢?在你心中,我又算什么?”
楚一凡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