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鼓起勇气道：
“城主，墨尘尊者是第四世，跟第三十三世之间整整隔了二十九世，而且他还不是我们的直系血亲，彼此之间的血缘早就淡得不能再淡了。”
墨尘冷笑一声，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难怪遇到事时不站出来帮助他，甚至出言维护都没有。
墨家主微微一抖，不敢看墨尘的神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让我们献祭，根本就延长不了墨尘尊者的寿命。”
千秋雪眉头皱起，这血缘关系确实是有点淡了，但墨尘是一定要救的。
眼见墨尘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千秋雪心一横。
“能不能延长寿命，得试过了才知道，血缘淡又怎样，你们一起上，总能为我师尊争取一些时间。”
这还是人话吗？众人震惊地看着千秋雪。
墨家主瞪大眼睛：“你不能这样做！”
接到墨尘的命令之后，墨家几乎是全部族人都跟他一起搬到了青墟城，老老少少总共两千余人。
除了如今在城主府待命的墨家人之外，剩下的墨家族人都自己安置在青墟城之中，只等千秋雪做好准备后，便开始修建城池。
听到千秋雪的话之后，墨家人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人重重包围住。
他们又是惊惧又是绝望。
“放我们出去，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千秋雪冷笑一声：“墨家依我师尊而生，就该为我师尊而亡，这是你们的宿命。”
墨家主见千秋雪态度强硬，转过来哀求墨尘。
“尊者，求你大发慈悲，墨家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全族上下都在这里，不能就此葬送啊！”
墨尘捂着丹田，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淡漠。
“我只是你们远得不能再远的旁亲而已，帮不了你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墨家主一愣，差点破口大骂。
苦难因你而来，你不愧疚就罢了，还高高在上袖手旁观，让他们自求多福？
墨家主脸色难看至极，他知道自己没有动怒的资格，只能继续磕头，苦苦哀求。
“是我说错了话，尊者有气便冲我来，求您大发慈悲放过其他人吧。”
墨尘无动于衷。
跟自己的性命相比，全族两千余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最高修为不过金丹，都是一群资质差的垃圾而已。
他已经多年没有跟墨家人联系了，若不是雪儿建城需要人手，他怎么可能特意去接他们过来？
“行了。”千秋雪不耐烦地吩咐周围的人：“你们去将墨家人都抓过来，我们要尽快做法献祭。”
有人小声提出质疑：“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献祭几千条人命，还不定能延长墨尘尊者的寿命，这又何必呢？”
“再等等说不定有别的办法呢。”
话音刚落，墨尘咳嗽一声，鲜血从嘴角滴落，白色的床单染上点点红梅。
“不能再等了！”千秋雪心中一紧：“你们墨家人也别怪我，若不是牧云初对我师尊下手，你们也不会被献祭。
她看向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的黎家主和独孤家主。
“你们带人去城里抓人，记住，动作要快。”
墨家主瘫在地上，完了，现在全完了！如果这次侥幸没死，他一定带族人躲得远远的。
黎家主和独孤家主均是脸色难看。
将墨家人全部抓过来，不就是灭族么？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做过灭族的事。
如果真听千秋雪的话去抓墨家人，以后别人谈起这件事，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说墨家是黎家和独孤家联手灭的。
而且墨家人这么多，足足两千余人，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恐怕会后患无穷啊。
“还愣着干什么？”千秋雪皱眉催促：“快去啊，再不去，我师尊就挺不住了。”
黎元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墨尘，对千秋雪道：“延长寿命并不一定要借阳寿，还可以签订共享契约，让两个人共享生命。”
此话一出，原本心如死灰的墨家人又重新燃起来希望。
“对，对，可以签订共享契约，这样墨尘尊者就不用死了。”
虽然不知道共享契约是什么，但有一丁点的希望都要抓住。
千秋雪迟疑地问黎元琅：“你说的共享契约可是来自上古？”
黎元琅点头解释：“共享契约虽然不属于上古七大契约之一，但确确实实是来自上古。它能让签订契约的双方共享生命、气运、天赋等。”
同生共死契只关联生死，在某种程度上，共享契约比同生共死契还要霸道。
黎元琅顿了顿，继续道：“以墨尘尊者现如今的情况，只要让他跟一个寿元宽松的人签订契约，就能跟对方共享寿命。”
千秋雪：“你知道共享契约要怎样施法吗？”
黎元琅道：“在下侥幸在一本册子上看过，能不能成得试了才知道。”
千秋雪顿时不满了：“还得浪费时间试，我师尊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黎元琅：“共享契约的施展并不费时间，只要一刻钟即可。”他转身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谁愿意跟墨尘尊者签订共享契约？”
众人纷纷退缩，谁愿意跟一个废人共享生命和天赋啊，要是墨尘一直好不了，自己的修为天赋等，可就要分出去一半给他了。
这凭什么？他们自己还嫌不够用呢。
黎家主道：“我愿意跟尊者共享生命。”
墨尘闻言面露不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自己共享生命和天赋？
他含情脉脉地看向千秋雪，希望能和千秋雪共享生命。
千秋雪抿了抿唇，她的寿元是有很多，但谁又想要一个拖累呢。
万一师尊的灵根不能恢复……
就算灵根恢复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到原来的境界，在此期间，她就要分享一半修为给他了。
她沉着脸问黎元琅：“共享契约可有什么弊端？”
“弊端自然是有的。”黎元琅道：“一旦签订了共享契约，此后签订双方的命运便紧密相连，一方的生死、强弱等都会直接影响到另外一方，而且签订后就不能反悔。”
千秋雪犹豫更甚。
墨家主带领族人跪在墨尘脚边，神色恳切。
“尊者，家族天赋好，剩余寿元多的子弟都在这里了，您就选一个吧，就当是可怜我们吧！您的大恩大德，改日我们一定报答。”
墨尘连正眼都不带看他，只是望着千秋雪，无声地述说自己的想法。
墨家主：“尊者？”
墨尘虚弱道：“滚一边去。”
墨家主：“……”人都要死了，还这么挑剔，活该被打成这副鬼样子。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就不死在外面呢，如果死在外面，就不会回来祸害他们了。
有人上前劝说墨尘在墨家人中选一个，但墨尘咬死了就是不答应，宁愿自己昏迷过去。
黎元琅：“城主，你看这？”
千秋雪闭了闭眼：“罢了，就让我来吧，你告诉我怎样契约。”
签订契约之后，墨尘果然顺利苏醒，但容貌却始终没有变回去，依旧是一副苍老的样子。
人体的衰老是不可逆的，墨尘要想再次拥有年轻的容颜，只能以后找机会重塑肉身了。
从城主府走出来，独孤郁川拦住黎元琅，询问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气运共享给我了？”
他的气运消失之后，莫名其妙地回来了一大半，他原本并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黎元琅拿出了共享契约。
想到自己气运回归时黎元琅苍白的脸色，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心中，急待证实。
黎元琅气运比他好，如果跟自己共享气运，自己得到的气运大概就是原本气运的一半以上。
黎元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前俯后仰。
“独孤郁川，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我的道侣，我怎么可能跟你共享气运？”
独孤郁川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努力回忆两人相处时的细节。
“选剑大会时你受伤了，是什么原因？”
独孤郁川慵懒回应：“不过是被十万大山里面的妖兽伤到了而已。
他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膛。只见挨着心脏的地方，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还未完全愈合。
独孤郁川心头一紧：“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跟血匕妖狼打斗时伤到的。”黎元琅轻描淡写道：“伤口处附有妖毒，所以好得慢些。”
独孤郁川皱眉，真的是血匕妖狼吗？他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拿刀割伤的？？
黎元琅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好笑地凑近他。
“你是不是怀疑有人跟你共享了气运，而那个人是我？”
独孤郁川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只是怀疑而已，我感觉我的气运回归得有些不正常。”
它不是缓慢回来的，也不是他积累功德得来的，而是忽然就有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变过。
就像是有人强制把自己的一半掰给他了。
黎元琅眸光微闪，随即凑得更近了，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你有这种怀疑，我能理解，但你怎么会认为气运是我给你的，而不是其他人给的呢？”
独孤郁川怔住了。
为什么不怀疑是其他人？因为……因为其他人都不会对他这么好。
他自小就知道，父亲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一把很有用的刀；家族看中他，是因为他天赋好，修炼争气。
还有那些跟他好的女人，不是看中他手里的天材地宝和灵石，就是看中他的家世。
唯独黎元琅，他似乎什么都不图，就是会偶尔跟他开玩笑。
黎元琅笑容加深，唇角状似不经意地擦过独孤郁川的侧脸，又极速跟他拉开距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独孤郁川捂住自己的脸，对黎元琅怒目而视。
“你刚刚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黎元琅一脸无辜：“不是吧独孤郁川，我只是头发蹭到了你的脸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他小声继续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非礼你呢。”
独孤郁川脸一青，他望着黎元琅额角的头发，疑惑了。
真的只是头发吗？
他在心中认真分析，嘴唇是温热的，刚才像是羽毛一样轻盈微凉的触感，或许真的是头发吧。
黎元琅好哥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对我戒心这么重，年少时是我做得不对，我又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独孤郁川“哼”了一声：“你不是最好，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我怕被人看到了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黎元琅跟他并肩站在一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的流言也早就淡了，谁还记得以前的往事………”
“少主！”黎元琅的侍从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七大主城的城主突然造访，说是要帮助千秋雪建城。”
黎元琅瞬间与独孤郁川拉开距离，正色道：“是哪七大城主？”
侍从回答：“除洛城和舜华城之外的七大城主。”
黎元琅和独孤郁川对视一眼：“走，看看去。”
两人转身朝城主府待客的地方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千秋雪的笑声，其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兴奋。
“牧云初，你造谣我打开虚空之门，被人误会唾骂又怎样？我现在有这么多城主的支持，你还怎么跟我斗！”
千秋雪对面，七道身影：冷御、司凉、将离、御灵、龙族长、长风、灵虚上人冷然伫立，面无表情。
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眼底空洞虚无，里面不时闪过若有若无的挣扎，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较劲。
在他们当中，将离的意识是最清晰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有无形的丝线捆绑着他的思维，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千秋雪看着眼前的七位城主，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牧云初想靠建城收拢气运？
没门！现在气运都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