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拍卖会？”红官点香的火一抖，烫到了手。
连古忙接过他的香搁桌上，抓起那泛红的手指细瞧了下，“还好。怎么这么激动？”
他的声音像被雾气浸润过，“上次的烫伤才刚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烫伤膏一涂抹，指尖冰冰凉凉。
红官缓缓抽回手轻捻了下，看着他问：“全球拍卖会一年一次？”
“也不是，得看具体情况。这次拍卖会的契机是跨国博物馆联合巡展后的产品流动，也就是在巡展结束后，其中部分没被长期借展或捐赠的藏品，就纳入这次拍卖，从而实现流通。这样说听得明白吗？”
红官略微琢磨后点头，“这次除了你，都有谁参加？”
如果不是大件事，连古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外出参加。
哪怕离开一天，南城都有可能变天。
只见连古眼睫眨动了下，向他看来。
红官刚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随意清爽，连古忍不住就将指尖探入他发间搅动了番。
在他思维被突然的“骚扰”搅乱而要拨开那只手时，连古主动撤了动作，“当然还有你啊。”
“什么？”红官突然忘了自己问了什么问题。
“代表官方邀请你。”连古顺势掏出了邀请函。
这是一个鎏金火漆封印的信封，设计简约大气，配色经典高级，浮凸暗纹为全球拍卖执行商。
红官面露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来看，一目十行后好笑地问：“邀请的人分明是你，怎么代表官方邀请我？”
连古脸上延续着笑意：“‘诚邀阁下携家属莅临’你没看到？”
“嗯？”暮春清晨的风本没有一丝燥意，却被连古那别有深意的期许目光撩起了心底热潮，红官下意识垂下眼帘，瞬间就捕捉到上面的关键字眼，手中摩挲着邀请函，一时忘了回复。
“家属”一词很熟悉，上次是在拍卖会结束后，连古冲万幸竹介绍他时赋予的身份，当时红官只觉连古是不便透露他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来应该是借着“不便”，隐晦又直白地表达了心意。
直到邀请函被抽走，他才撇开了不合时宜浮动的心思，毕竟祖师爷还在旁边看着呢。
“就当你答应了。”连古收起了邀请函，又把香递回红官手中，“上完香再跟你说正事。”
红官心事重重地上了三炷香，整理了思路后问：“你们去是为拍卖会提供安保服务么？”
连古：“时间过于仓促，主办方请的是当地的安保公司和执法机构，再说，要是安保工作就不带你去了。”
确实，他几乎没一次出任务时带上红官，而且邀请函中是把他当作“私人收藏家”来邀请。
连古的回答往他猜测的方向靠近了些，红官微思量片刻，“万重山去么？”
这种场合少不了艺术品拍卖行，万家商会不作为全球拍卖会的主办方，也应该出现在邀请名单内。
而万重山又是资深的收藏家和投资者，八成会作为贵宾出席，否则连古没理由应邀参加。
知道红官的心思，连古随即拿出了折叠好的一纸名单，万重山的名字赫然在列，头衔却是文博专家。
“他什么时候成了文博专家？”红官对万重山的背调做得不少，却也只知道个大概，文博专家倒是第一回见。
“万重山曾在海外留学，取得过艺术史博士学位，熟悉国际拍卖市场运作，鉴定经验丰富，持有国际权威认证又与顶级机构长期合作，资质远超行业基础门槛，成为全球拍卖会认可的文博专家也不足为奇。”
连古早些年就查过万重山这人的背景经历，只是黑道勾连这块的资料实在太少，以至于到最近才摸索清楚。
红官轻叹出声，“我对他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这个人谨慎，能让人查到的一定都是正道背景，平时不轻易露面，无论是公益活动还是商业活动，都很少出席，低调是低调，狡猾也实在狡猾。”
“你确定他这次会出席？”红官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张名单上，拍卖师竟然还是樊玉影。
连古扯了下嘴角，“应该是冲我们去的。”
在境外杀人灭口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万重山怎么会放过？
红官双眸亮起，所以这就是连古必须去的理由。
也说不定是谁冲着谁去。
“万重山这是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了？”提及这个，红官眸色微沉，语调微冷，“他是以为我们没有将他那些恶行捅出去？知道的人可不止我们两个，恐怕他还灭不过来。”
连古颇为赞同地点了下头，面上的从容大概是因心中有数。
红官：“樊小姐不是已经从万家商会离职了么？这次怎么会出现在全球拍卖会上？”
连古：“以樊小姐的资历，就算离开万家商会，也有很多拍卖行抢着聘请，这次是主办方重金聘请。”
红官：“主办方和万家有没有联系？”
连古皱了下眉头，“怎么？你是想到了什么？”
问这话，他大概也是想到了红官的顾虑。
红官摇头一笑，“只是想知道到时会是谁的主场。”
如果是万家的主场，怕是动手的阻碍更多。
“主办方和万家商会只有商业上的联系，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当地政府和联合军政有点关系。”
“这样……”红官垂首沉吟，咂摸着抬眼，眸中映着两簇光，“这次怎么想着带上我了？”
连古顺势操起他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边回话：“你既然问起了万重山，也应该猜出来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红官任由他的手牵着，轻轻摩挲着那粗砺的指尖，“所以你打算在拍卖会上动手么？”
“拍卖会只是个引子，干这种事当然不能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联合军政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两人一问一答出了大门，默契地沿着去连怀居的方向散步。
“这事联合军政主导么？不能事事都是你冲在前头，他们负责收尾吧。”红官语气有些不悦，对连古多次行动而联合军政只管配合一事颇有微词。
连古轻声笑了笑：“联合军政那帮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们有约在先，原则底线的事一个都不能触碰，在此基础上遵照协议办事，大家都会轻松些。对付万家，当然也关乎私家恩怨，至于谁牵头都无所谓，配合到位就行了。”
连通红宅与连怀居的沥青路，铺得极巧，即使连日下雨，也不见半分积水，就算红官踩着布鞋，也不怕脏湿了脚。
“都计划好了么？”红官问。
连古呼了口气：“一半半吧，带你出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紧接着，他就把自己心中的成算都全盘托出，两人一番商量不知觉已经看到了连怀居。
昨晚的一场雨，把这一路上的树木洗得愈发苍翠，连风里都浸着草木芬芳，道旁树影筛落细碎日光，两人并肩缓步而行，衣袖相叠处传来暖意。
红官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看着山道两旁火棘花树梢上隐约可见的绿色幼果，突然有了些许期待，“拍卖会回来不久应该就可以吃上果子了。”
连古也感慨了起来，“应该是个大丰收。”
忽然，红官转眼看他，“这次能不能再带多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