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玄目光如鹰隼盯着半跪在地的苏三，一把扯开了右肩衣物，露出坚如磐石的健硕身体。
又将目光移至右胸上缘一直延伸至右肩的一道深深伤痕上，仿佛在看别人身上的伤势似的面沉如水。
鲜血正从那道剑伤处汩汩涌出，转眼间便染红了半边身子。
好险啊！哪怕再偏左一寸，秦牧玄颈上便会被豁出个大口子来。想想看那时候的出血量，必然会立毙当场的。
周围人还没来及倒抽口凉气，只见秦牧玄深吸了口气，启口低喝，他右肩如山川隆起，丝丝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剑伤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就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道剑伤竟因为两侧肌肉的隆起，肉眼可见地神奇闭合了，喷涌的血液随之戛然而止。
“喝~~”再次吐息开声，一股浊气自唇边翻腾。
还未到寒冬腊月的天儿，近距离的人，却能真切看到随着秦牧玄的吐息，从嘴里腾起的白气。
而后他缓缓擦拭伤口周围，现在那里除了一道凹痕外，竟再看不到翻卷向外的豁口了。
一番操作看的周围之人目瞪口呆，苦戒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苏无涯一阵的眼皮狂跳，耳中隐隐听见大师口中默念着“罗汉，修罗”什么的。
修罗？他就是个野兽化形的妖孽。只可怜了我那徒儿……
“三儿啊，你没事儿吧？”
苏三此刻面容惨白，神情略显扭曲，一手捂着左肩，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比起秦牧玄的伤势，他看起来要轻得多，至少从表面上看着是如此。
只有苏三自己心里最为清楚：如今他的左肩除了钻心的疼痛以外，已然没有了其他感觉，甚至也无法控制真气在左肩周围流通。
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怖真气从疼痛处，不断向胸口冲击而来，一路破坏着经脉肌肉。
对此苏三惊恐万状，不得不以数倍真气方才勉强抵得住，倘非如此，这左半边身体怕是已经废了。
可自己的修为明明在他之上啊。一滴浊汗自额角滑落至下巴，身心俱疲的苏三凝重地看着秦牧玄。
这家伙练的究竟是什么邪门功法，竟会如此诡谲！真气的凝实程度可达自己的两至三倍，完全违背了承袭千年的武道理论及常识……可眼下只有抛却理论谈实际：
果然还得寻得一把趁手的好剑才是。苏三看着手里那把地摊货，心中禁不住感慨：
所谓“以身化剑，人剑合一”，都不如有把趁手的利刃。试想方才武器对击之时，若手中持的是把神兵利器，战况又将如何？
想必那见鬼的奇门兵器再怎么坚韧都会落得个一分为二的下场，更何况是他的肉身……
秦牧玄把血衣丢在一旁，活动了几下右肩，伤口依旧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体内金色真气正迅速蚕食吸收着侵入的剑气。至于这副身体，秦牧玄自信——只要没有伤及重要经脉及骨骼，用不了多时就可以基本恢复了。
“起来！咱们继续。”
秦牧玄单手持着双节锤，锤头直指苏三。
对手很强，不可轻视。
苏三强打起精神，缓缓立身而起，持剑对上秦牧玄，准备竭尽全力应对接下来的比斗。
“好样的，再让你开开眼。”秦牧玄面上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他眼中战意升腾，气血翻涌，竟带着周身溢出肉眼可见的光芒。
这难道是……苏无涯呆愣当场，他白须不停颤抖，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半天才听自己说道：
“忘我顿悟！真的假的。天爷啊，这个时候？”
他见过此种状态，确切的说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那是他处在晋级武帝之时，却从未见过如此逆天的场面。
好小子，这是原地晋级的节奏。苏无涯揉了揉眼睛，依旧觉得是在做梦。
可眼前事实告诉他，这他妈是真的。
苏无涯可以察觉到，身侧的苦戒大师已成了蓄势待发的满弓，随时都会爆发跟他玩命。
看来亲自动手是绝无可能了，于是苏无涯声嘶力竭，冲呆愣的苏三喊道：“三儿——，就现在快上啊，绝不可叫他突破！”
江湖道义，滚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再不阻止，只怕那小子就要晋级了。以他妖孽的天资，武尊的实力，接下来晋级为武王，这还得了！何况别家天才就是自家的敌人，趁他顿悟的当口，先废了他！
不等师尊提醒，苏三也能意识到此刻形势对他而言已经相当不妙。
对面的家伙，突然之间整个人似乎进入到某种不可言说的状态：不论气势还是内劲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攀升，若再不行动，不出须臾，便会完全凌驾于自己。
此时此刻必须豁出去了。苏三忍着左肩的疼痛，燃烧所有真气，转眼消失，再出现时一抹寒光裹挟着巨大的锋锐剑气直刺向秦牧玄的胸膛。
“柳！”
面对突变，秦牧玄心中早有准备，嘴边轻吐一字，身体便开始以一只脚为圆心不停地晃动不止。
眼见全力一击瞬息落空，苏三目眦欲裂。
这是他曾经见识过的招数，在那个让他此生难忘的山中小湖之畔，又与那时不完全一样。苏三鼻尖上沁出汗珠。
“剑被吸住了！”此招更为诡异——
当再想收回长剑时，苏三惊恐地发现：长剑收不回来了。
长剑竟随着秦牧玄的旋身被牢牢吸住。
“八极拳！”从萧雨墨唇边轻轻吐出。
她认得这招——闲暇之时秦牧玄曾教与她的，依稀记得当时秦牧玄还骄傲地称之为自创拳法，名为八极拳。
倒是个奇怪的名字。
她颊上的阴影里跳动着激情，一颗小小的心脏突突地险些从腔子里蹦出来。
秦牧玄面对致命一击没慌张，脑中反倒一片清明，身体不由自主施展出本尊的绝技“柳”。其间，没来由地将“八极拳”中的拧身之法融入了“柳”之中。
妙啊，有趣之至。没想到还有如此玩法！
以自身旋转带动柳的摇摆，居然起到意想不到的奇异效果。像是太极拳的缠劲啊
此刻自己的旋转有如旋涡一般，不仅躲过对手的攻击，顺带还吸住了对手的攻势，叫对手再难脱身。
思路一旦打开，便如洪水破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秦牧玄摆动旋转之势愈加起劲，这下却苦了苏三了，长剑不仅难以收回，自己也随秦牧玄一起旋转而起，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两人恰似舞场上的舞伴，身贴身脚贴脚，彼此时而相随，时而逆转，配合的丝滑流畅。
“开——”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秦牧玄突然停止旋转，双臂展开，吐气开声，大喝声中夹带一股澎湃如薄膜般的气浪自他身周向外喷薄而出。
旋转牵引之力加之爆发真气之力，两股巨大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形成更为恐怖的合力，沿着旋转的圆周切线向着各个方向瞬间猛烈爆发。
磅礴莫御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苏三只觉一股巨力猛然拉扯着自己的手臂，把他向着一侧恶狠狠地抛了出去。身体轻飘如落叶，遇着狂风般的拉扯，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力猛地被抛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天地翻转，足足转了几个呼吸时间才觉背部与地面结结实实撞在一处。
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摩擦：衣物转眼磨烂，皮肤与大地接触，得亏多年习武，令皮肤肌肉练得足够坚韧，才得以在最后停下的时刻勉强没有磨得皮开肉绽。
没有喘息的机会，一股逆血“噗”地从喉头涌出，虽不严重，但脏腑多少已经被甩的移了位置。
昏昏沉沉睁开眼看去，身侧出现一抹亮光，苏三细看才发觉那是金属流溢的反光。揉了揉眼睛再看，不由得心中一颤。
那是一把剑——自己的佩剑。
而如今它已扭曲成了麻花，卷曲折叠成一团，若不是剑柄与剑吞在外，都快认不得这团铁条曾经是一把宝剑。
只靠旋身之力便能将它搅成如此这般惨状，可想而知刚刚那诡异的旋转所带动起的是何种非人的力量。
再次看向远处那个长身挺立的身影，那昂首天外的姿态，阳光下有如刀凿斧刻般的肌肉，真如神灵降世让人不敢直视。这一幕，苏三一生都记忆犹新。
“认输——，我们认输了！”
眼见苏三并无大碍，苏无涯遥遥摆手喊停，他心中自然明白：定是方才秦牧玄手下留情了。这小子精明得很，既是给足了老夫情面，若不趁此下台后果难料哪。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万胜——”
一群黑甲兵呼啦啦朝秦牧玄涌来，各个发自内心感到自豪，将他围在当中，众人齐声高呼，一片鼎沸喧腾。
“别闹！这里不便久留，”秦牧玄双手下压，示意大家静一静，“所有人听令，立刻过江，带不走的都赶紧丢到江里去。”
“是，大人，”燕五从旁边一兵士手上取来个包裹递与秦牧玄，“江对岸冷，这衣袋给您。”说着，且带一众黑甲兵呼啦啦又往山顶跑去。
“苏前辈，家中确有些事情得办，还恕晚辈不能奉陪，您老不会介意吧？”
秦牧玄向着远处苏无涯施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你去意已定，介不介意又当如何？哼，哼。”苏无涯冷笑两声。
“赶紧滚！休叫老夫再看到你。”他索性将眼睛闭上，“若敢再踏入江南捣乱，老夫定然不饶。”
说完，苏无涯不吝再搭理秦牧玄，径直走向还呆坐于地的苏三。
“三儿，三儿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可莫要气馁，遇上这么个怪胎，咱输的不冤。”苏无涯和蔼低语劝慰苏三。
“……”苏三半晌总算出声，“师尊，徒儿想寻把趁手的兵器。”
见爱徒重拾希望，有了下一步目标，便知此次经历还不至压垮他，心中的一块重石才算落地。
他一只手轻轻拍着苏三的大脑袋，一面宽慰道：日后为师定然寻遍天下，为你觅得趁手的神兵利器，下次再遇此人，定然获胜。”
“徒儿会全力以赴，一雪前耻。”
今后的训练量要加倍了。苏三暗自下了决心。
【要是苏三知道秦牧玄有个日夜无休不停修炼的本尊，他定然会愤然投诉天道运营商：这里有人公然开挂。】
“你的伤……真的无碍？”
一只修长的素手轻轻抚过秦牧玄左肩上那道沟壑般的伤口。虽然那里早已不流血了，但依旧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无碍。”秦牧玄不闪不避，任凭萧雨墨在他的伤口上抚弄，柔嫩冰滑的触感，心神也随之麻酥酥恬适下来。
“墨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萧雨墨没有像往常那般在意秦牧玄对自己的称呼，也许没听到，也许默认了吧。
“我饿了。”
“墨墨。”
“嗯？”
“咱们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