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霄,你又熬夜!”
刚喂完蚕宝宝的程铃一眼就看到了隔壁那亮着的烛火。
二话不说,就朝着张宇霄家里杀了进去。
根本来不及熄灭火烛,张宇霄就这么清清楚楚听着程铃闯了进来。
一看到张宇霄那桌子上堆满的医书,程铃就一阵的无奈。
“已经不早了,早点睡吧,你是大夫,应该更明白熬夜对身体的伤害吧。”
听到这话,张宇霄微微一笑,用手指摸了摸医书上最后一个凸起的字,然后就把这本医书合上,放到了一边。
“你忙完了?”
“不然呢?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这个点了都没睡觉。”
走到张宇霄身后,动作熟练地把手指放到张宇霄穴位上,替他揉起了脑袋。
然后声音中带着些嗔怪地说道。
“你忘了,你爹生前说过,你的眼睛要是好好养着的话,是有恢复的可能的,你可得保重身体。”
“我知道。”
张宇霄声音柔和。
但程铃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一个瞎子读书又有什么点灯的必要呢?
点灯,当然是因为想要见一见相见的人啊。
能在睡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宇霄觉得很安心。
不过……
听着程铃的话,张宇霄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有些不太好。
“阿铃,我的眼睛是怎么瞎掉的来着?”
“你忘了,你以前贪玩在晚上跑到山上去,被山上的毒蛇咬了一口,然后眼睛就看不到了,一直……一直持续到现在。”
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
张宇霄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眼珠是完好无损的,但就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他是个大夫,这些年阅览过的医书不少,但却很少能够找到和他一样的情况。
难道还是因为他学艺不精?
既然是他父亲的判断,那应该不会有错才是,他父亲曾经是这村子里面医术最好的大夫,可惜就是去世的早,不然的话,由他亲自来给他调养,那他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不至于……
让身后的姑娘嫁一个瞎子。
“对了。”
问题一问起来就会很多。
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阿铃,你说村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
“外面?我们又不是没去过。”
程铃奇怪地开口道。
“你忘了,去年我们还一起去城里看过花灯的,我们还带了一盏回来呢,你放到哪里来着?”
程铃松开他的头,依靠着记忆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可奇怪的是,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
“我记得我明明就是放在这里来着。”
张宇霄的很多东西都是她收拾的,关于那盏花灯她印象深刻的很。
就是在那个花灯之夜,张宇霄和她表明爱意,回来之后他们才定下了婚期。
“你不会是给我扔了吧?”
程铃气鼓鼓地叉着腰,对着张宇霄问道。
“天地良心。”
“我绝对没有。”
张宇霄把手举起来,连忙说道。
“那盏花灯我碰都没碰过。”
那可是程铃的宝贝。
他一个,程铃一个。
两个是一对。
“难不成你收回去了,然后忘了?”
“不可能啊。”
程铃很纠结这件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能忘掉吗?
但就算是为了排除嫌疑,她直接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朝着自己家里跑了回去。
张宇霄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听着隔壁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张宇霄想想都知道程铃把自己的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吵闹声停下来没多久的时候,一道身影就夺门而入,朝着他走了过来。
“为什么我的花灯也找不到了?”
一个找不到是正常,但两个同时找不到,这可就有点少见了。
“啊……”
一下子消失了两个破旧的花灯。
难道是他们什么时候给扔掉的吗?
“本来还想把它留在我们成亲那天用呢。”
程铃的情绪明显听着有些失落了。
张宇霄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是安静地不说话。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程铃的小拳头轻轻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拳头轻得就像是棉花一样。
也不知道这样捶了多久,程铃终于是泄了鼓着脸憋着的那股气。
既然找不到那也没办法啊。
也只能是这样了。
“我要回去睡觉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可能还真就要熬上一夜了。
这样对张宇霄身体不好。
将门推开。
叮当。
就像是什么东西的脆响。
她抬起头朝着那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个铃铛。
是铃铛诶~
程铃的铃就是铃铛的铃。
诶?
程铃微微一愣。
她的名字,有这么有说法吗?
她站在原地驻足了几秒,就盯着那个铃铛看了几秒。
大概……
“算了。”
程铃摇摇头,那心底的疑问给甩出大脑。
“你早点睡,不许再熬夜了。”
“好好好。”
两人的对话落下,程铃这才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
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宇霄听着那关门声,居然有一丝丝的安心。
他的心底好像在害怕继续和程铃聊下去。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宇霄喃喃自语道。
那黯淡无光的眼眸中似乎流转着一点点的疑惑。
但就在下一秒。
这抹疑惑在顷刻间散去。
他嘴角再度微微勾起。
算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不久后的那场婚礼。
到时候,他想要给阿铃一个惊喜。
莫村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呢。
……
白忘冬感觉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座小院了。
闻着小院里已经飘出来的淡淡香味,他习惯性地动了动鼻子。
嗯。
就是这个味道。
这是他在金华府凤翔府朝思暮想中排行第二的味道。
哦,第一是青果酿。
“罗绫老师手艺依旧。”
看着厨房中那熟悉的忙碌身影,白忘冬赞扬说道。
系着马尾,露出常年披头散发遮挡着的俏美脸庞,罗绫只是抬头冷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下了头。
锦衣卫的罗绫是个冷性子这件事举世皆知。
能听见你的声音看你一眼,这就已经是比较亲密的举动了。
赏心悦目啊。
白忘冬抱着肩膀站在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罗绫。
这红红的,这蓝蓝的,这青青的……
这一道道菜:“不要放胡萝卜,求你了老师。”
白忘冬哀求道。
但罗绫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把那盘子里切好的红红蓝蓝都给下了锅。
那一刻,白忘冬看着锅子里面翻滚的橙红色,心都快要碎了。
所以,他只能忍着那香味,转身离开了这里。
厨房是厨子的地盘,他不能说什么。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离开厨房这边,白忘冬就径直朝着罗睺的方向走了过去。
今天这院子里面的人并不多。
谢阴不在,夜流霜暂时没回来。
今日这场聚会就仅仅只有他们四个人在而已。
“昭月姐。”
一进入罗睺的房间,林昭月就在这里待着了。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林昭月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要转身出去。
“你们两个慢慢聊。”
接下来要聊的事情,她不方便在场。
嘎吱——
这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白忘冬朝着罗睺看了过来。
罗睺亦然用那只独眼朝着他这边投来了目光。
“想好了?你现在可还有反悔的机会。”
呵。
反悔。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别说这种没有用的废话了,十二千户调动离京,夜流霜身负重伤,你现在能用的人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
白忘冬嗤笑道。
“难不成让谢阴去?”
“算了吧快,你们仨在海灵族不是有个老相好的吗,那人怕是早就盯得你们死死的了吧,你们想要靠近海灵族,根本不可能。”
听着白忘冬的话,罗睺眼皮微微一跳。
但却没有反驳。
故人的确是比故人更了解彼此。
后起之秀的确是更容易绕过那家伙的视线。
而且这个任务的核心,非他不可。
关于这一点,白忘冬从来没有怀疑过。
“说说吧,你那宏大的计划,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他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听到这计划的内容了。
罗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后面的书架走去。
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拿开,书架缓缓自两边分开,一个密室的大门就这么出现在了白忘冬的眼前。
“走吧。”
罗睺回过头对着他淡淡说道。
“我们换个地方聊。”
……
“你觉得你会做梦吗?”
这是解缙这些天脑海中一直回荡的一句话。
“我会,我梦到了诸葛家的破灭,所以才会犯下那般罪责。”
那个年轻人的话平平淡淡的,但却像是有着什么魅力一样,持续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
“你不相信你的梦吗?”
被他这么说着,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做的那个梦到底像不像是真的了。
明明如今的他风头正盛,有着和六部尚书一样的礼遇。
如今更是受命主导重修文献大成,一旦修成,那绝对是百年奇功。
无论是官运还是文名,他都蒸蒸日上,他时常觉得,自己年轻,应该还能够再进一步。
可没想到,前些日子的那场真实到让他脊背发凉的梦却给了他敲响了一个大大的警钟。
他梦到自己被扔到了雪地当中,冻死在了某一个陌生的冬天。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官运亨通都成了枉然。
他不觉得这个梦是真的,因为他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
在和眼前这个人当做笑谈说过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几句话。
诸葛非我合上书,看着他。
“这世间玄而又玄的事情本就良多,修建文献大成的过程中,你若是阅览过某种天机术法的内容,也不是没有可能做这样的梦。”
“你觉得,本官会沦落到那般下场?”
解缙坐在他面前,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道。
“我与大人只是相识,并不相知,甚至都不知道大人姓甚名谁,所以并不知道大人说的这句话有多大的份量。”
诸葛非我淡淡说道。
“但,所谓天机,就是如果你不正视它,它就一定会成为现实的东西。”
“预知梦是一种可能,而把可能变成不可能的唯一办法,是想办法扼杀掉他,而并非是把它当做笑谈。”
“这只是在下一点浅薄的经验之谈,大人,言尽于此,我们换个换个话题聊吧。”
解缙默然,久久不语。
也就是从这段对话之后,他才开始疯狂地阅览起来那些从大明各地汇聚来的天机术法。
也就是在朱高炽的眼中。
他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这么做只是想要再做一次那个梦。
他想再看看……
自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