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缺乏眼色,偏偏还故意逗儿子,说:“洋洋,你不娶媳妇,你想打光棍啊?”
“顺哥儿,你娶不娶媳妇?”
洋洋翻白眼。
顺哥儿嘴里含着糖,蹦蹦跳跳,响亮地说:“爹,我要娶十个媳妇!”
“噗嗤!”方哥儿、韦春喜和王猛都忍俊不禁。
王猛笑出眼泪来,问:“你娶那么多媳妇,你养得起吗?”
顺哥儿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第一个媳妇做烤鸭,第二个媳妇卖烤鸭。”
“第三个媳妇洗衣做饭,第四个媳妇种田、种菜。”
“第五个媳妇喂猪、放牛……”
王猛笑得忍不住把嘴里吃的猪蹄喷出来,说:“你想得可真美!”
这时,王洋煞风景地来一句:“胡说八道。”
说完,他起身站起来,满脸不耐烦,往后院走去。
顺哥儿调皮,冲兄长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
王猛感到扫兴,轻轻叹气,伸手抚摸小儿子的脑袋瓜。
小儿子像开心果,大儿子像个苦瓜,差别太大。
— —
后院的屋檐下,王洋拿着书,眼睛却不看书,因为脑子看不进去。
他盯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像坐井观天的青蛙,眼神呆滞,但脑海却格外活跃。
他并非回忆,因为脑海里的那些画面从未真实发生过,那些只是他的白日梦。
每个白日梦的梦境画面,都像美玉一样,被他反复打磨、雕琢。
比如,他想象自己的亲娘是赵宣宣,亲爹是唐风年,他对赵东阳喊爷爷,而不是喊什么姑爷爷。
在白日梦的家里,他是个大才子,喜欢穿红衣,经常鲜衣怒马地出去狩猎,旁人都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接着,他的名字出现在科举考试的红榜上,他还去参加殿试,被点中探花。并非他的才华和文章比不上状元和榜眼,而是因为他年轻,又俊俏,最适合做探花。
紧接着,有两个公主哭着闹着要嫁给他,二女争一夫,他因此名扬天下。
……
那些白日梦,并非一次性。
王洋几乎每天都要回味一遍,就像酒鬼沉迷于酒一样。有时候,旁边没有别人时,他入梦太深,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脑子变得稀里糊涂。
他最讨厌顺哥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顺哥儿的吵闹声总是打断他的白日梦,害他不得不从头开始做梦,无法顺利梦完整整一生。
白日梦与睡着后的普通梦不一样。
普通梦像是随机开启的盲盒,不可控。
而白日梦像提线木偶,完全处在做梦者的操控之下。
在白日梦里,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同时,好多人喜欢他,夸赞他。他把竞争者都踩了下去,别人的才华不如他,相貌也不如他,运气也不如他。
同时,在白日梦里,他也会有敌人、仇人。仇人总是先嚣张,然后沦为他的手下败将,死得很惨很惨。
这时,方哥儿吃饱了,来后院舀水洗碗筷。
他注意到王洋在发呆,便尽量轻手轻脚,没说话,因为他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
方哥儿不说话,王洋也懒得主动搭理他。
如果方哥儿主动搭讪,王洋反而会翻他白眼,再嘲讽他几句。
洗完碗筷之后,方哥儿又回到前面铺子里干活,没空发呆,也没空休息。
顺哥儿活泼,喜欢缠着方哥儿聊天,说付善水和付善果邀请他去付家玩。
“听说他家有好多好玩的。”
方哥儿早熟,早就对孩子的嬉戏不感兴趣,但他有耐心陪聊,说:“想去就去。”
“但你别单独出门,恐怕街上有人贩子用麻袋套你。”
“下次,我亲自送你去付家。”
顺哥儿得寸进尺,嬉皮笑脸,说:“我今天就想去。”
方哥儿说:“今天过节,你去别人家,要送礼。”
“你想送什么?”
顺哥儿眼眸一亮,响亮地说:“送香喷喷的烤鸭!不行,烤鸭太贵了,娘亲舍不得送人。”
“干脆送粽子,好不好?”
方哥儿小声说:“咱家的粽子不是今天包的,不新鲜,不好意思送给别人。”
顺哥儿的眼珠子特别灵活,转来转去,又狡黠地说:“那我明天再去找他们玩,是不是就不用送礼?”
方哥儿摇头,微笑道:“明天也要送,不过明天不过节,你随便意思意思就行,可以送草蜻蜓和蚱蜢给他们,还可以分糖给他们吃,不用送厚礼。”
顺哥儿长舒一口气,笑得开心,心里有底气了,立马把口袋里的糖翻出来,数一数,决定今天不吃糖了,留着去送礼,免得打空手去找小伙伴玩,不像话。
然后,他又跑去拿他的草蜻蜓和草蚱蜢。
韦春喜一边摇蒲扇,驱赶讨厌的苍蝇,一边听方哥儿和顺哥儿聊天,抿嘴笑,终于有片刻舒心的好时候。
血缘很神奇,以前她觉得妞妞最像自己,后来又觉得方哥儿像自己。
虽然方哥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却比亲生的洋洋更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