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想要借癸玺引出第三个仇人,而萧瑾玥已经知道了藏海的仇人是谁,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点暗示:“曹静贤与庄庐隐自幼相识,他在进宫以前就因为意外净身了,他原名陆悯。”
藏海是个聪明人,他也不着急根据萧瑾玥提供的线索去找第三个仇人,而是直接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救下自己面具人。
虽然还不知道面具人的身份,可他也总算想起了面具人积极参与这一切的原因——长生。
原本藏海想不起当年他被面具人救下在船上刚刚醒来的情形了,但永容王无意中提到了有人在追求长生,并且还将主意打到了癸玺身上,他模模糊糊就想到了见到面具人第一面的时候,耳畔萦绕的诗:蜉蝣蔽朝夕,蟪蛄疑春秋。渺渺上古历,回环今几周。
藏海原本想着面具人是在感慨他家灭门的遭遇,以及接下来他一个小孩子要面临的命运,可如今细想,面具人又何尝不是在那个时候就流露出了对长生的向往呢?
萧瑾玥肯定是知道面具人的身份了,而且看起来此人应该跟他有几分熟悉,所以萧瑾玥并没有直言这个人到底是谁,而是让他自己去调查。
藏海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尤其他用癸玺设计了一出让庄庐隐跟曹静贤自相残杀的局,结果今日竟然听到了曹静贤跟庄庐隐自幼相识的消息!
而且就萧瑾玥的态度来看,搞不好这第三个仇人跟曹静贤和庄庐隐也都是自幼相识的呢。
藏海一边觉得世事无常十分讽刺,一边沉着脸往学宫走去。
庄庐隐是京中权贵,因为祖上武将的身份,他幼时想要从文,只能凭借祖辈的蒙荫去学宫上学,所以如果庄庐隐跟曹静贤或者陆悯自幼相识的话,只可能是在学宫,通过同学的关系认识。
而藏海在学宫的记录中翻看到庄庐隐、赵秉文以及陆悯牵涉到一个官宦子弟的死,陆悯直接被退学,家中甚至因此彻底没落的事情,他心中的失望被悲痛,不亚于当初在庄庐隐的地下密室里看到父母被人制作皮佣。
“为什么偏偏是赵秉文?!”
“他不是因为我爹为他说过公道话,为他求过情,十分感激我爹的吗?!”
藏海只恨自己到底天真,赵秉文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在调查到赵秉文在他家出事的时候,因公离京多日,又因为赵秉文对他父亲蒯铎满口赞赏和遗憾,他就心存侥幸了。
所以赵秉文至今还在找癸玺的下落,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跟曹静贤和庄庐隐通过气,他心思深沉,将曹静贤和庄庐隐推到台前,自己却隐于幕后,算计了他!
夜里,藏海跌跌撞撞再次来到清河王府,这一次门房也没拦着了,直接请他进去,看他形容狼狈,赶紧端茶倒水的,还不忘赶紧去后面通报一声。
没一会儿,沈牡丹亲自过来请藏海去萧瑾玥的书房说话。
红着眼眶,一身狼狈还浑身发抖的藏海在萧瑾玥眼里如同一只淋了雨的漂亮小狗,他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叫了一声王爷,沈牡丹都觉得身子酥了半边呢,结果萧瑾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而已。
沈牡丹在心里暗自咋舌,一边无限吹捧起萧瑾玥来,难怪能以公主之身获封亲王的,古往今来也就她们王爷一个,合着人家面对这样的美色还真能保持纹丝不动呢!
萧瑾玥还不知道沈牡丹心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她只凭藏海的模样,就能猜到他已经确定了杀他全家的第三人,就是面具人赵秉文。
等书房里清了场,萧瑾玥轻叹一声,说道:“赵秉文这个人,做官还是十分公正的,且从他一贯的行为来看,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藏海恨得双眼几乎沁血,他简直不敢相信萧瑾玥说了什么,“所以就因为他赵秉文是个好官,王爷就要保下他吗?!”
萧瑾玥由着藏海宣泄情绪,她刚刚针对赵秉文的评价固然算得上公正,可还有大半是为了激发藏海的一腔负面情绪,不希望他将什么都藏在心里。
见藏海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了,萧瑾玥赶紧上前将他扶住,拉着他坐到一旁床边的椅子上。
旁边还有温热的茶水,萧瑾玥顺手也给塞藏海手里捧着,藏海一腔委屈跟愤恨就这样被打断,他脑子也总算清醒了些,又开始装可怜了。
“王爷……”
萧瑾玥正色说道:“对于一个身处高位的人来说,手底下的人是好是坏,没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做事,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通常,好官奸佞这样的称呼,只会出现在百姓口中,官员的品性只会是成为同僚攻讦的把柄。而一个皇帝最为忌惮的,就是一个官员自以为扮演着为国为民的角色,实际上演着用民意裹挟上位的戏码。”
“我说得更加直白一点,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往往因为脑子不够聪明,总是固执己见破坏皇帝的布局,甚至实质上结党营私,当然万万不如一个贪污受贿、横征暴敛,甚至在朝堂上排除异己的奸臣有用。”
藏海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如何除去赵秉文了,只消告诉贞顺帝他在图谋癸玺,或者只看他借着文臣第二的身份结党营私,贞顺帝就万万容不得他了。
或者干脆挑明赵秉文跟曹静贤和庄庐隐暗中的密切关系。
赵秉文一个坐拥文臣第二宝座的次辅,妥妥的下一任清流领袖,竟然跟都尉司司主曹静贤这么敏感的身份暗中往来颇多,还交往着一个手握大军的将军,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藏海起身郑重其事地向萧瑾玥道谢,而萧瑾玥摆摆手,提醒他道:“我看你清理了钦天监,是个做实事的好苗子,若是能科举入仕,必定前途无量。只可惜你一开始投在了平津侯府,借着平津侯府的关系,以幕僚的身份进入了官场。”
“后来又因为平津侯府倒了,千方百计搭上了永容王的关系,如今又因为一手木工活计投了父皇的喜好,还哄得父皇为你赐婚我这清河王。”
“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妥妥的国之蛀虫,朝廷奸佞,若是再手段戕害了在外名声不错的赵秉文,那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藏海再次深深地稽首到底,什么也没说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