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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又一首新曲袅袅传来,乃是张君瑞用《凤求凰》改编的一支变奏曲,与《凤求凰》似像非像,让人听起来既熟悉又新鲜。

这首曲子取名唤作《相思引》,是张君瑞临时配的词,此刻的他,早已是曲中有人,人中有曲,合二为一了。

就听他抑扬顿挫的边弹边唱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德配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莺莺小姐听着,不由的悲从心起,差点哭出声来。

心道:啊,多么美妙的琴声,多么哀怨的歌词啊!

所表达的含义也是情真意切,凄凉之处就仿佛是仙鹤泣天,缓缓倾诉着断肠的悲痛。

这首曲子与《凤求凰》的开头、曲调、结尾都不是很像,但却又不是《清夜闻钟》,也不是那《黄鹤醉翁》,更不是那《泣麟悲凤》。

新改编的曲子情深意重,一字一句唱来都令人难以自控,声声旋律都让人憔悴的几欲宽衣解带,漫天的别离愁绪,都全部的寄托在这相思一奏之中了。

一曲唱罢,莺莺小姐还沉浸在悠悠的琴声里,却听隔壁一道叹息缓缓的飘了过来:“唉,老夫人她忘恩负义,欺骗赖婚倒也罢了,好我的莺莺啊,她不应该撒谎啊!”

说完,又拨弄琴弦,开始弹奏新曲。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心中悲痛不已,小声说道:“我亲爱的张郎啊,你真的错怪我了。这些都是母亲自己算计,怎么能怪我呢?莺莺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尽了委屈啊!”

“如果亲事由得了我,我巴不得即刻与你成亲效仿鸾凤。实在是母亲管束的太紧。如果我能有一丝的自由,亲爱的张郎啊,我怎么会让你将我背地里相思成灾啊!”

与此同时,张君瑞那边弹奏的《白头吟》又袅袅的飘到了耳畔。

此曲相传是卓文君所作。

当时的司马相如,想娶一个家在茂陵的女子为妾,卓文君知道后,便作了这首《白头吟》与司马相如决裂,司马相如知道后,立刻打消了纳妾的念头。

此曲凄苦哀怨,催人泪下,张君瑞一边弹琴一边唱: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曲唱完,不由哽咽,略作调整后,继续唱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平生共城中,何尝斗酒会?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东郭亦有樵,西郭亦有樵。

两樵相推与,无亲为谁骄?凄凄重凄凄,嫁娶亦不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离簁。

男儿欲相知,何用钱刀为!

莺莺小姐听了这两首曲子后,不由得泪如泉涌,心道:张郎啊,你真的不能埋怨我,我哪里有过二心,莺莺我就是你追求的痴心人啊!莺莺我愿意与你相伴到老,白首不相离啊!

现在的我,与你仅仅相隔一道花墙,我恨不能毅然打开这便门,去到你的身边,或者我唤你一声,让你过来与我相会!

但是,崔家家教森严,莺莺我不敢逾越礼数,这一堵小小的花墙呵,就仿佛几万重的云山,将你我生生给隔开了。

莺莺小姐想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假如能有个人来帮你我传信,就算是巫山十二峰莺莺我也敢上,郎君你也可以来共浴爱河,颠鸾倒凤。”

小红娘一个人在假山后面,对莺莺小姐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楚,听到她这般说,于是便闪身来到她身后,微笑着问道:“小姐啊,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呢?”

莺莺小姐怎么也没有想到,红娘会突然出现在身后,又听她这么问,心中又怕又惊又恨,不由责怪道:“哎呀,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大声,你就不能小声些吗?”

红娘见小姐一脸惊慌,不由嘿嘿一笑,继续开口追问道:“小姐,别打岔,你方才都说什么来着?”

莺莺小姐闻言,彻底慌了,心道:啊哟不好,方才我自言自语,却都被这小贱人给听去了,我怎么能如实回复呢。只好赖一赖,反正她也没有凭据。

想到这里,于是说道:“我说话了吗?我没说什么啊?你看我的舌头啥时候动过?就连身体也一动不动好不?”

红娘心想:我都亲耳听到了,你还要赖,于是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就算是巫山十二峰莺莺我也敢上,郎君你也可以来共浴爱河,颠鸾倒凤。’小姐,我学的对不对?”

莺莺小姐闻言,羞的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你这小丫头,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主人,你咋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留呢?

心中想着,就欲呵斥,但转念一想,自己方才又的确是说过,如果自己非要赖,红娘若告到老夫人那里,可就麻烦了!

于是站在那里,只是冷冷的瞪着红娘,想发火却又不敢,只能给她个表情,让她自己去体会了。

红娘见莺莺小姐下不来台,心想:我就干脆挑明了吧!

于是说道:“小姐啊,你就不要遮遮掩掩了,红娘我是你的知心人,说便说了,怕什么?张相公虽然是被我暂且挽留的,不过,他却对我说过……”

莺莺小姐闻言,连忙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红娘缓缓说道:“他说:老夫人她赖婚便赖婚,咱们不去管她,但如果小姐要是变心,他就立刻动身离开!”

莺莺小姐闻言,顿时急了,也顾不上矜持,连忙说道:“好红娘哩,小姐我求求你,就想办法让他留下吧!”

红娘闻言,嘻嘻一笑道:“小姐啊,你让我去把他留住,我如何对他说呢?”

莺莺小姐心中焦急,刹时也豁出去了,一脸坚定的说道:“你去给他说,别再去管那说话不算数的狠毒老夫人,莺莺我绝对不会让一往情深的谦谦君子愿望落空,莺莺我真的舍不得他!”

此刻,皎洁的明月已挂中天,红娘爽快地答应了莺莺小姐的请求,收拾好器具,手提绿纱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小姐回绣楼去了。

而张君瑞听到隔壁的声音已经消失,也只能收拾起古琴,一脚踢醒正在酣睡的琴童,内心忐忑不安地回到西厢书院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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