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了他。”
夜风呜咽着穿过古刹的断壁残垣，卷起地面的灰烬，如同无数不甘的亡魂在盘旋。
火堆旁，死一般的寂静。
叶响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被仇恨点燃的女子。
诡道七绝——戏道人操纵人心，疫道人散播死亡……
此刻他还知晓，自己那位“师父”也在附近。
潼关这滩浑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毒！
诡道双绝齐聚，妖元之争尚未开始，一场以血肉为祭品的“证道”仪式已然拉开帷幕。
而他，此刻身负沸血瘟，早已被动卷入这场旋涡的中心，成了疫道人“疫病天道”中一枚待收割的棋子。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厄运连连。
先不提戏道人与疫道人是否会因诡道身份联手。
光是两人单独其一，对于眼下的叶响来说，都是远超预的艰难。
压力如此，叶响心中的目标也愈发明确。
首先，他得想办法解决掉身上的沸血瘟，他已通过内视确认过，自己体内确实出现了一些异样的能量波动。
若不是有意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试探之下，那能量只会被激化，却怎么都无法逼出体外。
正如季宁所说，此毒恐怕无解。
“找到他。”叶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以你星璇境的实力，却如此信誓旦旦地觉得能亲手杀了疫道人，说明你一定有什么可以解决对方的必要手段。”
“若你找到疫道人的踪迹，到时候我会一起出手，助你一起解决他。”
季宁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微微一滞，似乎没料到叶响会如此干脆。
叶响抬起右手。
“不必怀疑。其一，他散播此疫，我也身在其中。杀他，对我来说便是自救。其二……”他目光扫过昏迷的赤阳子，“诡道七绝，多死一个，这世间……也就少一分祸害。”
季宁深深地看了叶响一眼，随后便燃起一份对于复仇的决绝。
她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默默走回赤阳子身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对话从未发生。
一夜无话。
庙内重归死寂，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远处，裹在草席里的袁杨，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天光微熹，带着血色渗进坍塌的古庙。
燃烧了一夜的尸堆只剩下暗红的余烬，焦味盘踞在空气中，人们陆续醒来。
也有像叶响这样调息一晚，彻夜没睡的。
季宁守在赤阳子身旁，闭目调息，脸色比昨夜更显苍白，她手中那颗老仙妖元总算是消化了大半，叶响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星璇之力正回旋凝缩，显然是凝出元婴的前兆。
尽管修行速度不慢，可对方以身饲毒的修炼方式却是有种自损八百的感觉。
那蚀心蛊似乎抽干了她脸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色。
叶响靠墙而立，罔闻骨的凉意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通过调息也算是休息了一二。
角落里，一声压抑的呻吟打破了沉寂。
赤阳子缓缓睁开眼，他首先感到的是脖颈处火烧火燎的刺痛，那几颗水泡比昨晚更加鼓胀了，但他猛地一咬牙，强横的金焰瞬间流遍全身，将那股刺骨的灼痛感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撑着手臂一把坐起。
“啧，太累，这一觉给我睡得……”
他声音洪亮，仿佛昨日的事情都未曾发生。
目光扫过角落，那两具焦黑轮廓刺得他瞳孔骤然一缩。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脸色一僵。
庙宇间，众人见赤阳子醒来也是纷纷站起，气氛有些微妙。
片刻的窒息后，赤阳子猛地甩了甩头。
“他娘的！”
他低骂一声，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躯依旧挺拔如初。
“袁杨，宁宁，你们都愣着干嘛？等太阳把咱们也晒成人干吗？”
说着，他又是一把拽起一旁最无精打采，斗志全无的胖子郝邱，喊道。
“郝胖子！别站这挺尸了！干活！”
被点到名的郝邱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到赤阳子跟前，脸上的肥肉还在哆嗦。
“赤…赤阳老大，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
赤阳子大手一挥。
“就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累了，眼下也是睡够了，正精神呢！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揪出那个装神弄鬼的狗屁仙师！我倒要看看，这趁着乱世浑水摸鱼，谋害人民的究竟是何许人也！连百姓都不放过，在把他扒皮抽筋之前，先把他从哪个老鼠洞里掏出来！”
他几步跨到郝邱面前，目光灼灼地俯视着他。
“郝胖子！你那些打洞啃东西的‘小乖乖’呢？是时候叫它们出来闻闻味儿了！那杂碎最后去了哪儿？把他留下的气味给我找出来！哪怕钻进地缝里，也得给我把他刨出来！老鼠不行，你就自己去嗅！”
郝邱被赤阳子身上的凶猛气势震得一愣，下意识地应道。
“是…是！我这就试试！”
他瞥了一眼边上一言不发的袁杨，又看了看叶响和季宁的脸色。
咽了口唾沫，眼神深处极快的游移。
“诸位，献丑……献丑了！”
只见郝邱走到庙宇中央，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上，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
他那肥硕的身体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生物在其中奔窜，发出细密粘腻的簌簌声。
他的鼻尖猛地伸长、变尖发黑，门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焦黄锋利。
两颗浑浊的眼珠也开始泛红，眼白缩小。
“吱……咕……”
喉咙里挤出非人的怪响。
郝邱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四肢着地，粗糙的毛发穿出汗湿的衣物，迅速覆盖了他裸露的皮肤。
在众人眼前，郝邱竟然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只人腰粗细，油光水滑的巨鼠！
这只巨鼠浑身毛发粗硬漆黑，腹部赘肉拖地，一条长着稀疏硬毛的尾巴不安分地甩动着，抽打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变化最大的是他那张脸，五官尚存人形，眼睛却缩小成猩红的豆点。
长满硬毛的嘴贪翕张着，露出两排不断滴落涎水的黄色尖牙。
随着形态变化，郝邱匍匐在地，发出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