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天墉城的飞天马车上，乌林低着头，手指绞紧，模样忐忑。
“是这样的，呦呦你还记得，你爹以前有过一门婚约吧？”
鹿呦点了点头:“记得，但我爹的婚约跟咱俩的事有什么关系？”
听到消息，她简直跟被雷劈了没什么区别。
不，还不如被雷劈了呢。
乌林仍低着头，脸色涨红到耳根，紧张得声音都在抖:
“和江叔叔缔结婚印的那个人，是我姑姑，当年江叔叔逃婚逃去了凡界，我姑姑则是…额和北国的皇帝相遇，后来她就成了北国皇后，生下了薛玉宸……”
鹿呦恍然:“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啊……等等，那和咱俩也没关系啊？”
乌林抿着唇，心脏怦怦跳动，喉咙发紧:“那个时候，我姑姑想解除婚印，但若强行解除婚印的话会有一定反噬效果，以江叔叔当时的身体来说恐会承受不住，所以两家的长辈商议后，决定换个折中的法子，决定将婚印顺延到下一辈身上。姑姑的婚印移给了我，而你爹的婚印…大约是移给了你。”
“荒谬！”鹿呦大吼一声，“我一出生我爹就滚了，他怎么移给我？”
乌林头埋得越发低，声音也越发弱:“我也不清楚…但他们就是那么说的…你进秘境之后，半年都没有音讯，大家都以为你可能…可能有不测……再加上你爹病重，我…我我就想着，我可以先与你成婚，这样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替你照顾你爹……两家的长辈也同意了，我就、我就…呦呦，我我我……”
说到后面，他眼里已带起了慌乱，又不敢抬头看她，额头浸出一层密密的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原来是这样……”鹿呦却眉头拧紧，满脸无语，“不是，咱俩是兄妹啊，成什么婚，这不搞笑吗？”
乌林两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全身绷紧，呼吸微微急促，不停吞咽口水，声音低低地反驳:“可、可不是亲的……”
他们是结拜了，可是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们本该是自小定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鹿呦立刻反驳:“什么不是亲的！你以前说过，只要结拜了咱俩就比亲兄妹还要亲，你怎么回事？你是吃错药了吗？你不会真想娶我吧？”
一瞬间，乌林真想穿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一拳，干什么不好，把话说的这么满。
他低着头，双手握在膝盖，用力到指骨泛白，心跳声乱七八糟地跳着，他甚至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感觉，隔了许久，才极为艰涩地开口: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嫁我吗？”
鹿呦呆住，直愣愣地盯着他，冷不防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你发烧，烧坏脑子了？”
乌林:“……”
“这也没发烧啊，还是你被人夺舍了？或者说谁逼你了？”
乌林:“……”
“我……”他一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重重的，“哎呀，你就当我鬼迷心窍了吧，你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真的……”
说起这个，眼角又开始泛红。
这半年他过得宛如行尸走肉，后来听说江叔叔病重，他想着，她若不在了，他也应当替她照顾好她的家人，才振作起来……
鹿呦是有点接受不了这种事的，想到华琰和瑶光的结局，身上都起鸡皮疙瘩，看着乌林红透的脸，声音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反正这就是个乌龙，现在我回来了，你赶紧把这什么、什么婚约取消吧，哪有哥哥取自己妹妹的……”
乌林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来不及了。”
鹿呦双眼瞪得溜圆:“什么叫来不及了？什么意思？”
乌林手指扣紧，眼睫轻颤:“礼已经成了，也备了文书，现在名义上你就是我的妻，顾家的族谱上也已添了你的名字……”
鹿呦瞬间瘫软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她在幻境里跟两个人成过婚，结果一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嫁’给了别人。
“不行……这事太过了，我有点接受不了。”她双手抱着脑袋，两眼呆滞。
乌林偷偷用眼角余光觑她，吞吞吐吐说:“就是走个仪式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我还是你哥哥的……你不要觉得为难……”
“不是我觉得为难，是……”
该怎么跟他说呢？要是云义知道这事儿了，恐怕会直接对他动手，还有个云晨……
幸好现在他俩都去处理事情，不在这儿，否则还不知闹成什么样。
“此事不妥，我是不太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你以后的婚嫁之事，要不你休了我，或者我休了你，再不然来个和离也行，你看怎么样？”
乌林脸一青，脸上的红晕顷刻褪得干干净净，好半晌，才勉强道:
“你刚回来，暂时不说这些，你呢，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事？还有那个跟在你后面的男的是谁？”
“我……”
这下轮到鹿呦语塞了。
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他讲了一遍，但略过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两人在这辆车里聊着，薛玉宸却和鲛人在另一辆车里大眼瞪小眼。
“哪儿来的？”薛玉宸挑眉看向对方，俊朗的脸上毫不掩饰其敌意。
长得妖里妖气的，跟那个什么君故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溪渊秀美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很实诚地回答道:“海里。”
“海里？”薛玉宸眉挑的更高，“你是秘境里的人？”
“嗯。”
薛玉宸踌躇了下问:“那你…和呦呦什么关系啊？”
溪渊的现代话说得还不怎么利索，听得也有点磕绊，想了想道:“睡、睡觉……”
“什么？睡觉的关系？”薛玉宸登时站了起来，却忘了正在马车里，脑袋‘砰’的一声撞上车顶壁，撞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斥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呦呦能跟你睡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溪渊只用两只蓝眼睛瞅着他，不说话，薛玉宸越看他越觉得来气，一边揉着脑袋上撞出的包，一边凶巴巴道:
“我告诉你，就算你喜欢呦呦，那也不能随便乱败坏她的名声，以后不许再乱说了听到没？”
这事他压根就不信，呦呦招人喜欢他是信的，定是这淫贼贪图她的美色，胡乱造谣。
溪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另一辆妖兽车内，长泽风正靠坐着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就没睡过一场好觉，连修炼都好几次走火入魔，现在看到他们都平安归来，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落下。
原本鹿呦回去看望老父亲，他不该跟着过来，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找了个借口，一同前来。
另一侧，在琅嬛天的一座不起眼的客栈二楼，身着月白广袖的少年取下头顶的斗笠，目光沉静地看向对面长得异常高瘦的男子，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此人正是魔族大祭司楼昭，自云晨他们来了北境后，他便先回了魔界开始号召整合老魔王以前的旧部余兵，如今已小有成效。
楼昭伏身一礼，回道:“已准备妥当，只待主上回归魔界，便可向姬怀荒开战。”
“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吗！”姬怀朔大为兴奋，直接化为一缕黑烟从灵海里钻出来，“喂，小子，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咱们一起杀回去！”
云晨垂着眸，玉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浸在阴影里的面容，显得有些幽微不明，嗓音也低沉:
“不急，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