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桂就是这时候撞进人群的。他怀里扑棱棱的信鸽正在啄他衣带,活像在解仇人的裤腰带。
\"主...主公!\"薛桂上气不接下气,\"暗卫来信!三号密码,加了葱姜蒜!\"
邓晨正用李恽的披风擦手,闻言剑眉微挑:\"这密码名...\"
\"伙房老张起的!\"薛桂抢先答道,又压低声音,\"上回用'青龙白虎'当密码,被王莽军厨子当菜谱截了,还派人来问'青龙'是不是指青瓜...\"
邓晨突然大笑,笑声惊起飞鸟一片。他随手扯下李恽金冠上的鸽粪,就着绢布写道:
\"告诉老张,下回密码用'蚂蚁上树'——保管敌军伙夫想破头!\"
周士仍沉浸在方才的诗句里,忍不住问道:\"主公,这诗后两句...\"
邓晨信步走到靶前,拔下那柄犹自颤动的长剑。剑身映着晚霞,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红光。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他每吟一句,剑尖便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吟到\"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时,突然反手一剑,将飘落的柳叶钉在树干上。
全场鸦雀无声。几个读过书的士卒已经红了眼眶——他们听出来了,这是要以信陵君救赵的典故自勉啊!
\"好诗!当浮一大白!\"周士激动地解下腰间酒囊,却发现早被李恽的亲兵偷喝光了。
邓晨不以为意,随手捡起李恽没喝完的半壶酒:\"来,分与诸君——\"
酒壶在众人手中传递,每个接到的人都郑重抿一小口。传到那个发现铠甲破洞的小兵时,他紧张得手直抖:\"主公,我...我不识字...\"
\"无妨。\"邓晨拍拍他肩膀,\"你方才搬运铠甲时,可比李恽披着它更有气概。\"
待众人散去准备拔营,邓晨独自立于土丘。他展开密码信时,残阳正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执剑的姿态,竟与方才诗中\"脱剑膝前横\"的剪影分毫不差。
周士远远望着,突然明白为何刘秀总说邓晨\"有古侠士之风\"。他摸出刚抄录的诗绢,在末尾添了行小字:
\"建武元年冬,邓将军斩李恽于巨鹿西,吟此诗,三军震动。\"
后来这首诗传遍河北,有文人质疑\"十步杀一人\"太过杀气。邓晨听说后只是笑笑:\"改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百步穿杨'。\"——当然,这是后话了。
邓晨蹲到块大石头后,从靴筒里掏出本《诗经》——翻开第三页,夹着张写满\"葱爆羊肉蒜蓉白菜\"的密码表。他边译边嘀咕:\"'冬至'是刘秀...‘腊肉’是邯郸...‘饺子’是北上...\"
突然他手一抖:\"好家伙!‘红烧鲤鱼’是真定王刘杨?这谁编的密码?\"
译完信,邓晨顺手把密码本塞回靴子,结果摸到块硬糖——上周藏的麦芽糖已经和靴子融为一体。
\"周士!\"邓晨招手,\"常山冰雪节的招商方案带了吗?\"
周士从怀里掏出卷竹简:\"这儿呢!还按您吩咐,给鲜卑商人准备了加厚熊皮坐垫...\"
\"你带部队先回去。\"邓晨拍拍他肩膀,\"拍卖会压轴那对和田玉璧,价格抬不到五百金别落槌。\"
周士皱眉:\"那您?\"
\"我回巨鹿找窦融喝两杯。\"邓晨眨眨眼,\"听说他新得了坛'三十年陈酿'——其实是上个月刚兑的米酒。\"
周士的眉毛快拧成麻花:\"至少带一个连!李恽虽死,冀州...\"
\"嘘——\"邓晨突然把手指竖在唇前,\"听见了吗?\"
周士紧张地按住刀柄:\"敌袭?\"
\"是蛐蛐儿。\"邓晨笑眯眯地指向草丛,\"这季节的蛐蛐最肥,让亲卫班逮几只,晚上给窦当下酒菜。\"
周士哭笑不得:\"主公!\"
\"怕什么?\"邓晨整了整衣领,\"巨鹿城里现在谁不知道,李恽是晒太阳中暑死的——你瞧他脸还红着呢。\"说着指了指地上表情狰狞的尸体。
邓晨抽出一张绢布,咬破手指开始写血书。写到一半发现血不够用,顺手蘸了蘸李恽伤口。
\"主公!这...\"周士看得眼角直抽。
\"节约嘛。\"邓晨吹干血迹,卷起绢布塞进信鸽腿上的铜管。那鸽子扑棱两下,突然栽进旁边汤锅里——炊事班正在煮李恽没吃完的那只鸡。
\"加餐了!\"炊事长老张乐呵呵捞出鸽子,\"哟,还自带调料包?\"发现铜管里的信,赶紧递给邓晨。
邓晨叹口气,重新写了封,这次改用朱砂。信鸽扑棱棱飞走时,他忽然喊:\"等等!\"
众人抬头,只见那鸽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精准把粪拉在李恽金冠上。
\"好鸽!\"邓晨抚掌大笑,\"晚上赏你配偶!\"
暮色中,两支队伍背向而行。周士频频回首,看见邓晨只带着十二人的亲卫班,晃晃悠悠哼着小曲: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亲卫班长小声提醒:\"主公,咱骑的是马...\"
\"那就改词!\"邓晨一夹马腹,\"我有一匹小战马——驾!\"
尘土飞扬间,地上李恽的佩剑突然\"铮\"地弹了一下——原来是铁匠老赵已经开始现场熔剑打锄头了。
邯郸官署,刘秀问冀州牧副监王临:“王副监,李恽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王临鼠目乱转,他是王莽的族人,能力太一般,得皇族庇佑,在李恽手下混饭。大新朝一灭亡,王临更是紧抱李恽大腿,他更是得知李恽投靠了朱鲔。而眼前的刘秀据说跟朱鲔不对付。
邯郸官署内,刘秀端起茶盏又放下——这已经是半个时辰内第七次了。对面的王临像只偷油的老鼠,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王副监,\"邓禹忍不住敲了敲案几,\"李大人到底...\"
\"哎呀!\"王临突然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李大人临走时说要去...去...\"他装模作样地翻找竹简,\"对了!去视察冬小麦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