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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桃花河大堤,非常宁静,远处不时的传来几声狗叫,母子俩相抱着失声痛哭,程守明更是后悔,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荒唐,有什么比爸爸的生命更重要?

天上的一轮弯月,已经挂在西边,天不早了,母子俩也哭累了,陈守明扶着母亲,慢慢的向回走!

第二天,陈守明收拾好东西,他要把妈妈带到东莞去,妈妈一个人在家,他实在不放心,爸爸刚刚去世,一个人在家也孤单。如果再想不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母亲是不愿意跟陈守明去东莞的,一是她舍不得家里的几间老屋,那是她和老伴辛苦半辈子盖起来的,虽然已经破旧,但为他们遮风挡雨大半辈子,一砖一瓦都有感情!还有那些已经被儿子送人的鸡鸭鹅!门口的青菜,家里的一草一木,无不倾注着老人的汗水!一砖一瓦,无一不沾满老夫妻的汗水,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让老人牵挂!

二是怕未过门的儿媳妇,虽然来过一次,但人家是大城市长大的女孩,自己和她生活在一起,自己又不会普通话,吃的喝的都不一样,香香又怎能接受自己?

陈守明对母亲保证,到东莞后,自己租房子住,不和香香住一起,老太太才勉强的跟儿子去了东莞!

陈守明租了两间房子,把母亲安顿好,告诉母亲,暂时不要出去,就急匆匆的到公司报到,他刚到门口,门卫迎了出来,见陈守明的身上还带着孝,就欲言又止,陈守明见门卫拦着不让他进去,就有点纳闷,门卫说:“接到公司行政部的通知,说你来上班时,他们来接你上去!所以请你稍等一下,我打电话通知他们。”

不一会,行政部的人才下来接陈守明到行政部,行政部的经理很客气,劝陈守明节哀顺变,陈守明说:“有什么事,你们快说,我还要去上班呢?”

行政部经理说:“你由于旷工天数超过公司的规定,你已经被公司辞退了!”

陈守明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被开除了,辞退不过是委婉的说法!

陈守明说:“就因为我爸爸去世,我回家了几天?”

行政部经理说:“请你理解我们工作的难处,我得按公司的规定做,当然,我只是和你说明情况,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在我们职权范围内,我会尽量的满足你,离职手续还请你到人力资源部去办。”

陈守明看着行政部经理,走到窗前看着这个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公司,行政部经理以为陈守明想不开,紧紧的跟在后面,嘴里说道:“陈经理,你想开点,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你换换环境也好!”

陈守明回过身来,笑着说:“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失去工作就不要命!公司既然不讲情面开除我,就按国家规定来就好了,我没别的要求。”他跟着行政部经理,去了人力资源部,结了工资,到财务领了钱,在人力资源部经理和行政部经理的陪同下,其实是看护下,离开了公司,到此时,程守明才明白,自己对于公司,并不重要,公司有没有他,都能正常的运转,只要老板不死,而自己,是年迈的爸妈唯一的依靠,没了自己,爸妈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公司唯一对得起他的是工资的结算,按三年的平均工资,每年给一个月,又加了一个月的工资,算起来也有五万多块钱!而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人出来送他,他能理解这些同事,他离开了,而他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干,和他走得太近,后来的主管肯定会对他们有想法,所以大家都不敢来送他!

陈守明回到出租房,看到年迈的母亲对城市的车水马龙手足无措的样子,对新生活充满恐慌,心中就不是滋味,这也难怪,老人一辈子没离开过桃花山,最远的是到镇上,而且还是在老爸的陪同下才敢去,她又如何能面对东莞这座城市的繁华,这座城市的繁华,只适合年轻人!年轻人在这里有无数的机遇,活得如鱼得水!

母亲见儿子这么快回来,就有点替儿子担心,问儿子怎么这么早下班,陈守明没有把自己被公司辞退的事告诉母亲,而是说公司现在不忙了,自己又请了几天假,好好的陪陪母亲!

母亲是将信将疑,因为儿子在家时,急得不得了,一天都不能在家里多待,怎么到了这里,就没事了呢?

晚饭是陈守明带着母亲在外面吃的,母亲一辈子没在饭店里吃过饭,所以到了饭店里很拘谨,服务员上菜时,母亲连忙站起来,那是乡下人特有的对人的尊重!上一道菜,母亲就站起来一次,服务员看来也是外地来的农村的女孩子,她很受感动,不停的说:“大妈,你坐,没事的,这是在饭店,是我们应该做的!”母亲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这是陈守明爸爸去世以来,母亲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吃过饭?母亲站起来就要收拾桌子,陈守明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上菜的服务员又连忙过来,和母亲说着话,母亲帮着女孩,把桌子收拾干净,才回出租房,一路上,母亲紧紧的抓住陈守明的手,一点也不敢放松,是那么的紧张和害怕。陈守明看着母亲,不禁想起小时候跟着爸妈去镇上,母亲也是死死的拉着自己的手,一点也不敢放松,在人流中行走,不时的问儿子想吃什么,让你爸爸去买!

那时候镇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油条,两毛钱一根的那种,爸爸会买上两根,一根当时就让他吃完,另一根会在回家的路上吃,吃得满嘴是油,那时候,他觉得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油条!

母子俩在东莞的街上慢慢的走着,当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在母亲面前经过时,母亲总是害羞的闭上眼不敢看,好像那衣服是穿在自己身上一样!

时代的潮流如滚滚东去的桃花河水,年轻人在潮头站立,而在一些平静的转弯处,把岁数大的人留在原地打转,脱离了社会前进的步伐!

香香打电话给陈守明,问他到了没有,陈守明说在路上,明天到,母亲见儿子撒谎,也没说什么,现在她觉得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而自己,做什么也要考虑考虑儿子的看法!

第二天早上,陈守明到街上买了油条,豆腐脑,母亲喜欢吃甜食,陈守明在豆腐脑里加了糖,母子俩坐着吃,母亲吃得很慢很慢,一辈子粗茶淡饭的老人,平生第一次吃了不是自己做的早饭!

吃完饭,陈守明让母亲别乱走,他来找香香!

香香的爸妈见陈守明还带着孝,很是歉意,说应该去送老人家一程,陈守明说:“叔叔阿姨,路途遥远,山村里条件也不好,我也就没通知你们,你们也不要见怪!”

香香从外面进来,见陈守明来了,很是开心,当看到陈守明手臂上带着黑布时,就有了几分嫌弃,说道:“到我家来,你还带这东西,真是晦气。”

陈守明没理香香,对香香的爸妈说:“叔叔阿姨,我被公司辞退了。”

香香的妈妈说:“东莞工作好找,辞退了就辞退了,没什么关系的。你慢慢的找,不急。”

香香的爸爸说:“这种毫无人性的公司,不干也罢,谁家没有老人,谁又能长命百岁!”

香香说:“你为这点小事回家十几天,不辞退你才怪呢!”

陈守明说:“我爸爸去世是小事吗,按我们那边风俗,你这儿媳妇,虽然未过门,也要去送老人一程的!”

香香说:“我凭什么去送他!你爸爸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守明气愤的说:“就凭他们生养了我,你是我的女朋友!”

香香还想说什么,被爸爸打断!

香香妈妈问:“你爸爸去世了,留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你怎么放心得下?”

陈守明说:“阿姨,我已经把我妈妈带了过来!”

香香一听,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叫了起来,说道:“你可别把她带到我家来,又脏又臭的,我会吃不下饭的!”

陈守明听香香这么说,心一下子就凉了,冷冷的对香香说:“我从没打算把我妈妈带到你家来,你放心,我和妈妈在外面租房子住!”

香香一听急了,说道:“你的意思是不和我们住一起,你要和那老不死的住一起?”

男人很多事情是可以忍气吞声的让着女人,但当女人触碰到自己的底线时,也会毫不犹豫的反击,而这条底线就是不许任何人攻击自己的妈妈!

陈守明听香香这么说,非常愤怒,狠声的说道:“我们是来自农村,你可以说我骂我,我都能忍,但请你注意,别骂我妈妈!”

香香还是嘴硬,说道:“难道她不是老不死的吗?早点死了拉倒,活着妨碍我们的幸福。”

陈守明愤怒到了极点,指着香香的爸妈说道:“香香,你也有爸爸妈妈,他们也有年老的一天,如果我到时候也像你这样对待你的爸妈,你会怎么想?”

香香的爸妈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对香香说:“香香,你回屋去,有话好好说!”

香香蛮横的说:“那老不死的休想踏进我家一步。”又指着陈守明说:“滚,你这乡巴佬,我当时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滚,滚得越远越好,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说完不顾爸妈的阻拦,把陈守明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陈守明在门口站了一会,这个他住了一年多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不属于他,里面的人更不可留恋,他摇摇头,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他决定离开东莞,东莞遍地高楼大厦,没有一间可以让他和母亲安身的地方,他要回桃花山,只有在那里,他和母亲才有安全感,即使苦点累点,也比在这个晚上天都不会黑的地方好!

他回家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这座城市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必须马上走,立即离开!

房子才租两天,交的是半年的租金。他打电话给房东,说明原因,房东说没见过头天租房子,第二天就要退房的人,说租金不退了,陈守明说:“不退就不退吧,你下午来看一下房子里面的东西,我和你交接一下!”

下午房东来看了房子,几乎没动,看着陈守明母子是外地人,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说道:“算了,你们什么东西都没用,房租我收五块钱,象征性的。”

房东把租金留下五块钱,其余的钱一分不少的退给了陈守明,这是这座城市留给陈守明最后的一丝温暖!他在这座城市整整的干了三年多!为这座城市的发展付出了三年的青春岁月!

陈守明带着母亲回到桃花山时,众人是诧异的,人们都知道,陈守明在东莞谈了女朋友,女朋友家资不错,有两套房子,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他们连来连去不到一星期,就回来了,而且说不再出去。

最高兴的当然是陈守明的母亲,到家后,立马把前几天送人的鸡鸭鹅要了回来,院子里马上充满了生机,陈守明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想着自己如果早点这样做,也许爸爸就不会这么快的去世,他第一次回家时,爸爸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后来因为他的离去病情才又加重,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照顾好母亲,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对离去的爸爸最大的安慰!

萧明月听说陈守明和表舅妈回来了,而且陈守明说回来后就不再出去,不知发生了啥事,就过来看看,陈守明见到明月,说道:“嫂子,我回来了,也不打算再出去了!”

明月说:“回来也好,那你女朋友怎么办,你们俩就这样分了?”

陈守明一字不漏的把前几天和女朋友香香的对话讲给了明月听,关键是香香的爸妈也没出面阻止!

明月知道:现在城里的女孩,认为嫁给农村人本来就吃亏了,更别说孝敬老人,分手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她甚至为陈守明庆幸,遇到这种女孩,越早分手越好!

她想到了志生,天天和城里的女孩在一起,那几个女孩,不但貌美如花,而且有钱,怎么会看上志生这个土包子,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了很多,志生迟早要回来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明月问。

陈守明说:“回来先休息一阵子,这些天人累心更累,也反思一下过去,过一段时间,在家里找点事做,也方便照顾老妈!”

明月说:“嗯,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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