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妩醒来，后背满是汗水。
翌日，她下达指令，命麒麟军赶赴北海。
非流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夜阿九进宫后，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上妩明明说要去清柳村，为何又要去北海？
他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听凌七说，昨夜上妩来了轩澈院。
必定是听到了他与阿九的对话，这才火急火燎去北海。
非流知道，上妩自小就异于常人，虽与他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有所违背。
但他曾亲眼见到上妩失去意识后，徒手杀人。
那样残忍的手法，常人根本无法做到。
故而，非流敢肯定，上妩并未消除飘渺道出口在哪里的记忆。
她知道上当后，第一件事自是要去寻仇。
非流不可能看着飘渺遭难，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去了离这里不算太远的洛城。
这些时日，木老在洛城歇脚，与其去北海拦截上妩，还不如告知木老。
毕竟，他有的是法子抢在上妩之前回到飘渺，好通知众人做好准备。
待到上妩抵达北海后，想着当初萧长逸是怎么寻找飘渺道路口的。
麒麟军驻扎在此处已有数日，奈何海面一片平静，根本不像是有波涛汹涌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妩最后一点耐性耗尽，她直接吩咐麒麟军，把北海填平，以平心中执念。
待到非流通知完木老，赶至北海后，便听到县里头的百姓们讨论这件事。
无非是不瞒上妩如此行事，毕竟北海填平可不是一两个月的事。
这么大个北海，想要填平它，谈何容易，简直是异想天开。
上妩知道是非流来了，她并未叫人拦着他。
非流见到上妩的第一句话是，“收手吧，阿逸最在乎民生社稷，你若是真想让他高兴，不若好好治理九州四海。”
上妩邪魅一笑，执念道，“收手？予偏不，萧长逸的命是予的，哪怕他死了，碧落黄泉，予也要把他救回来，
若是救不回来，这只是开始，予要九州四海为他陪葬。”
非流似乎没有想到上妩这般疯癫，他眼神怒气横生道，“无可救药！”
自那日之后，上妩劳逸百姓，将北海填平。
一年又一年，四季轮回两轮，大旱将至。
国库粮仓空无颗粒，只因这两年，上妩似疯魔般，不让百姓种植粮食，而是一个劲儿的让他们填海。
这海那是那般好填平的？
就比如说，把石头丢进海水中，海水会上涨，这边要用到工部。
上妩随手一幅图纸交由工部侍郎，吓得工部人人自危，虽有怨言，但谁又敢说出来。
上妩交给工部侍郎的图纸，画的是南水北调。
这还是三七给她讲的，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这两年，为了填北海，不知死了多少老弱病残。
依照上妩的话，只要能喘气，就一直干下去，直到北海填平。
哪怕死了，也是被士兵扔到海中喂鱼。
民间积怨已深，只干活，没饭吃的现象很快出现了。
因为国库再无余粮养着这些劳隶。
有人谏言，让老弱病残回家种地。
上妩恼怒，一剑刺穿那人喉咙，此后再无一人向上妩谏言。
非流见证了上妩的心狠手辣，她真的疯了。
与其说她想要屠灭飘渺道，不如说她在逼玄真。
逼他想出良方，寻觅萧长逸身影。
可，死去的人，哪能复活？
不对，有一人便能做到这般。
非流记得夜玄说过，当初云朵的心都被楚清修挖出来了。
最后，是萧长逸带着云朵去了一处破庙，虔诚向神像祈祷，才让云朵死而复生。
但，这天上地下，哪还有一尊神像？一处庙宇？
全被上妩命人屠灭了。
期间，有劳役试图逃跑，皆被上妩令人斩杀。
自此之后，开始了所谓的饿殍千里。
这些劳役，无一不是在夜深人静之际，祈祷神佛开眼，把他们带走。
这人世太苦太苦，饿肚子的滋味简直是常人难以忍受。
最后，有些劳役丧失人性，在不知名的角落，易子而食。
到最后，稚子越来越少，有些人家还有小儿，却也无处交易稚子，相互餐食，便也只能麻木本心，食子裹腹。
上妩一人，搅得九州四海无一处安心之所。
以前，只觉得世家当道，让百姓苦不堪言是苦。
可如今看来，为君者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才算是疾苦。
民生疾苦，苦不堪言。
这些，全被飘渺道的玄真几人看在眼中。
然，这便是果，他们也无权干涉。
当初，极力劝说古渊，问他是否决定好了。
他万分坚定。
现在看来，他的坚定，是那么可笑，造就了如今的果。
这飘渺道之所以存在，皆因上妩之故。
人都道，飘渺道里几位尊者慈悲众生，有救世之心。
实则不然。
三位尊者之所以寿数不灭，只因为万年前，受冥帝阿若点拨。
若仔细看，玄真日日参拜的神像，哪里是真佛，明明是冥帝阿若的神像。
三位尊者以冥帝阿若为主，又岂会看不出上妩就是她本尊。
只是，他们隐而不发，一步步将萧长逸推入棋局之中，来助上妩历劫。
这飘渺道，弟子不尽其数，皆知眼前所拜神像，乃冥帝阿若本相。
他们随三位尊者入人世，只不过是等待冥帝阿若降世，渡她劫数。
现在这般，正是他们心中所愿。
冥帝是邪神，不攒够孽债，又岂能轻而易举历劫成功。
这饿殍千里，食子裹腹，百姓……，哀鸿遍野，正是渡劫的关键。
飘渺道这些过往经历，弟子皆知。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两人，是萧长逸与非流。
萧长逸是阵眼，死得其所。
而非流却痛苦的活着，他亲眼见证上妩是如何满手鲜血的。
亲眼见证她如何罔顾人伦，将这些劳役推入深渊。
劳役死了一批又一批，上妩则是会让底下的人去抓来新的劳役。
叹一句，民生多艰，世事无常。
多少不怕死的人，走出来咒骂上妩。
饶是非流，也同那群人一样，他指着上妩，怒目道，
上妩，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就是个怪物。
天生邪骨，害死了最爱你的阿逸。
这一世都不能体会情爱是何物。
血肉至亲于你而言不过是沧海浮沉，杀了也便杀了，不会心痛。
天下苍生对你来说不过是蝼蚁，任你驱使，百姓食子裹腹，苦不堪言。
你就是想用这天下和萧长逸来一场豪赌，可这芸芸众生又有什么错？
非流的话戳中了上妩的痛处，后果可想而知。
那是上妩第一次无理由的冲动，她随手幻化出匕首，刺进非流的心脏。
非流死了，他死了。
上妩反应过来之后，吓得她拿着匕首的手颤抖不已。
她跪坐在地，无声流泪。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不想杀非流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