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三人的这个态度,其实申时行还是有所准备的,申时行很清楚,这次要想这么轻易过关,恐怕是不容易了,陈于陛等三人也不会让申时行这么轻易过关的,申时行将放弃财权来保留人事权,陈于陛等人肯定是不能答应的,陈于陛三人最大的要求就是分割人事权,这点是极为重要的。
首先开炮的自然是王家屏,他起身说道:“太子、元辅,财政要务,岂可分割?且荆石公掌财计以来,朝廷上下有口皆碑,下官以为不必有所更易。”
申时行的眼睛自然是有些眯起来了,申时行很清楚,他们的不接受申时行的这个方案,实际上就是另有所图,这点事申时行还是很清楚的,但是现在申时行也不好发怒,原因很简单,太子在这里呢,朱载坖肯定已经预料到了这次分票不会很顺利,所以特地让太子来看着,名义上是代朱载坖来视察,实则是作为朱载坖的耳目来的,说不定朱载坖对于太爱还有什么别的交代,这点都尚未可知。
所以申时行说道:“那这样,诸位可有什么愿意管的事情,自行商量分票,然后老夫再上奏陛下同意,可乎?”
陈于陛赶紧说道:“元辅不可如此,分票虽系要务,然毕竟是内阁事务,陛下身系家国,我等自当为陛下分忧,这些事情,内阁商议好之后,具本上奏即可。”
陈于陛一下子就明白了申时行的意思,申时行是想将这种情况上奏朱载坖,从而在朱载坖面前塑造一个隐忍、弱势的首辅形象,因为之前朱载坖对于南直等地出身的官吏势力膨胀已经有了一些抵触,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申时行现在必须要示弱,这点是极为重要的,同时太子也在,申时行就是给太子和朱载坖营造一种阁臣在内阁势力过大,逼迫首辅的状态。
申时行对于朱载坖还是很了解的,朱载坖对于首辅权威还是很支持的,朱载坖一向认为首辅要有相应的权威,因为首辅作为皇帝在朝廷的代理人,必须有相应的权威,才能够帮皇帝镇压朝廷,当工具人,要是首辅弱势的话,皇帝就不得不站到台前来了,这点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申时行现在希望朱载坖看到一个在内阁弱势的首辅,使得朱载坖出手干预,申时行的算盘自然是打的很好的,但是内阁都是一帮老狐狸,他们怎么可能让申时行得逞,陈于陛就立马出来将此事拦住,然后陈于陛说道:“元辅,下官于政务并不娴熟,故而还是管理一些学政、报纸之事,其余政务还是让贤于诸位了。沈阁老久在东南,对于工商之事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故而虞部、屯田、矿冶、海关等事项还是有沈阁老管理,王阁老负责刑律、监察、驿传和通政司等事务,元辅以为何如。”
申时行没有说话,而是问道:“沈阁老、王阁老意下何如?”
沈鲤和王家屏都没有表示反对,他们早就私下商量过此事了,肯定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大家当然都知道接下来是商量什么事情,就是对于朝廷来说最重要的人事大权了,这点在内阁中一样也是最重要的,历任的首辅们对于此事都是极为重要的,能够手握人事大权,才能够在内阁和朝廷上有足够的权威,这点是极为重要的。
所以陈于陛说道:“太子殿下,元辅和诸位,吏部关白内阁,任免要务,不可不重也,老夫以为,凡吏部关白,先内阁集议,元辅定夺,之后在拟票上呈陛下可也。”
饶是申时行涵养极好,听到这个话也忍不住眼皮直跳,按照陈于陛的这个方案,吏部的奏疏现在不归任何一个阁臣吗,而是属于内阁集议的内容,首辅对于人事权的掌握将会大幅度下降,虽然按照陈于陛的方案,首辅仍旧有定夺大权,也就是一票否决的权力,但是毕竟是内阁集议的事情,首辅也不可能天天和其他阁臣们对着干吧?
所以这样一来,首辅对于人事权的单独掌控力度就大为下降,而首辅要想控制人事权,一方面要和吏部尚书争夺,另一方面还要团结大部分的阁臣,对于首辅来说确实是难度加大了,申时行沉默以对,因为从嘉靖以来,内阁首辅的权力是一直在上升的。
张璁、夏言两人相继完成了首辅的制度化和首辅在内阁之中的权威树立,而之后的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在内阁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尽管其中有李春芳这样相对温和的首辅,但是只不过是手段温和罢了,但是对于权力的掌控一样很厉害的,结果到了自己这里,首辅长期独掌的人事权居然要被拿出来,这对于申时行这个首辅来说确实是极为痛苦的事情。
王锡爵于是出来说道:“陈阁老,吏部每日行文关白甚多,内阁不可能一一集议,老夫看不若将其中重要的予以集议,其他的仍旧由首辅拟票之后上陈陛下御批。”
王锡爵自然是要帮忙维护申时行的权威的,同时王锡爵提出的这个建议也是很有操作性的,毕竟吏部除授官员,都需要上陈内阁,如果内阁都来集议的话,恐怕内阁每日处理吏部的移文都来不及了,所以只对于重要的官缺进行集议,也是很合理的。
只不过就是重要的官缺是哪些,这个很重要,王锡爵认为,仅就部院堂官、督抚等职务进行集议即可,这当即遭到王家屏等人的反对,因为这些职务本就不是吏部和内阁所能决定的,根据官员除授的相关则例,部院堂官和督抚等官员,是由皇帝特旨除授的,即便是吏部和内阁,也仅仅只有建议权,吏部举荐符合条件的官员,内阁加以审核,最终的决定权在皇帝,是否集议,影响并不大,所以王锡爵的这个建议其实是将所谓的集议变相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