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问题还没说呢。
这一次,他语气虚心了不少。
“我想不明白,那个新来的富时,为什么会如此力挺他?”
“难不成,李仕山在燕京真有如此大的能量,这么快就能运作到富书记这里?”
苏牧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
在和自己的爱徒决裂之前,他的情况自己可是知道一清二楚。
“因为富时和李仕山,他们是燕大研究生时期的同窗。”
“同窗?”白朗听到这个答案为之一愣,“这么巧?!”
“人生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巧。”苏牧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一直觉得,李仕山身上是带着几分运势的。这次,大概又是他的运势到了吧。”
“运势?仅仅是靠运气?”白朗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这也太儿戏了吧。
自己之前的努力和惨败就像一个个笑话。
“我知道你在猜测什么。”苏牧自然洞悉白朗的心思,继续耐心解释起来。
“不要把问题想得过于复杂,也不要高估了任何个人的能量。”
“你认真想想,别说李仕山,就算是你父亲,也不能左右一位省纪委书记这样级别的任命吧?”
苏牧说到此处,语气笃定道:“在这个层面上,没有人能轻易操纵。这,应该就是一个巧合。”
随即,苏牧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摆出一副严师的姿态。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盯着李仕山得到了什么,而是看清你自己脚下的路。”
“木已成舟,纠结无益。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收心,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汽车城的事情上来。”
“汽车城项目的成与败,不仅关系到你的前途,更关系到你父亲在沈家的地位能否稳固。”
白朗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沈从泽现在是他最大的依仗,当然不能有失。
“老师,为何和我父亲有关系。”
苏牧起身,走到厚重的红木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走回来递到白朗面前。
“你回来汉南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有关心过汽车城的具体情况?”
白朗接过文件,低头一看,是一份复杂的资金流水明细。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关键数字和频繁的转账记录,瞳孔微微收缩。
苏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汽车城背后最大的那几家,你应该清楚来历吧。”
白朗点了点头,他当然清楚,那几家背后都是沈家其他几房的产业。
苏牧冷冷的说道:“从汽车城项目建设开始,这几家一直都在抽调项目的资金,去填补他们自己的窟窿。”
“如果任由这几家持续下去,汽车城迟早......”
苏牧没有说完,白朗已经明白后果,脸色为之一变。
白朗愕然地说道:“这不对啊,不是说用汽车城盈利的钱去弥补窟窿吗?”
这么做都不是杀鸡取卵,是要把天捅一个窟窿。
到时候都得死。
不对~
白朗背后突然冒出冷汗。
这几家在明面上可是和沈家那几房没有任何关联。
如果将来汽车城暴雷,死的只会是自己。
“他们……他们这是要让我当替罪羊?”白朗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来汉南之前,自己也挺奇怪。
怎么一直看不起自己的沈家那几房叔伯,会突然同意让自己接手汽车城项目。
本以为是父亲在背后的支持,原来是这个原因。
父亲肯定是知道背后的原因,难不成他也把自己当成了沈家的牺牲品吗?
看着白朗阴晴不定的脸色,苏牧不紧不慢地端起早已凉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知道窟窿有多大吗?”
“到底有多大?”白朗追问道。
苏牧轻声说出一个数字后,白朗瞳孔猛地睁大。
“怎么这么多!!!”
“还记得前年的次贷危机吗?这几家加了杠杆妄图抄底美股,损失已经不能用惨重来形容,而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前年?”白朗喃喃道,脑海中迅速回想着那场金融风暴的惨烈程度。
老美海外证券投资总值在2008年一年内缩水了40%,损失高达2.9万亿美元。
如果这几家当时真的高杠杆入场……
“他们动用了多少杠杆?”白朗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牧轻轻吐出四个字,“十倍以上。”
白朗倒吸一口冷气。
十倍杠杆意味着只要市场下跌10%,所有本金都将灰飞烟灭。
而2008年的美股,从峰值到谷底的跌幅远超过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他们想牺牲我,来换取他们的平稳落地。”白朗终于明白了整个棋局的真相,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白朗此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父亲是想要我挽救这个项目,还要解决这个危机?”
“不错,你总算看透了。”苏牧微微点头,“危机,从来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也是你唯一能在沈家站稳脚跟的机会。”
“老师,”白朗的声音稳定了许多,带着求教的神色,“我该如何破局。”
“破局?”苏牧微微摇头,“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破局,而是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我刚才说的第一课,你以为是敷衍你吗?”
“修复关系,尤其是和你父亲,还有那些叔叔伯伯的关系,就是你现在唯一能做,也必须做好的第一步。”
“你之前太孤傲了,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认为你是一个会掀桌子的叛逆者。”
“你要得到他们的信任,成了一个顺从的晚辈。”
白朗眉头微蹙,显然在努力消化这个看似十分屈辱的建议。
过了几分钟后,白朗抬头,“取得他们信任之后呢。”
“先把第一步做好。”苏牧平静的说道:“至于下一步,等你做到再说。”
“当然。”苏牧停了一下,补充道:“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建议,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白朗不再有任何质疑,“我明白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苏牧又补充了一句。
“还是刚才我说的,当初如何教李仕山的,我就怎么教你。一边做,一边思考。”
“只有思考也是才能成长,才能进步。”
听到“李仕山”的名字,白朗的身体一滞,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