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君，你这是在羞辱一位帝国军官的军人荣誉。”小野寺昌吾转过身来，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表情凝重说道。
“一成半。”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身为帝国军人，你认为我会做出这等违反军纪的事情吗？”小野寺昌吾表情严肃，语气坚定。
“两成。”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咬牙说道，“这是我能够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他对小野寺昌吾说道，“宪兵队可享两成，至于说宪兵队内部该如何分，我不过问。”
小野寺昌吾沉默了。
他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这是把宪兵队这边的利益蛋糕交给他来分，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利好。
等于是他手握着在宪兵队，在帝国军队内部拉拢关系，聚拢有志之士的蜜糖。
当然了，这也意味着军队这边的关节需要宪兵队来打通。
……
“宫崎君，我很好奇。”小野寺昌吾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笃人少爷，以笃人少爷的能耐，他更有把握做成此等大事。”
他说话的时候，把‘大事’这个词咬的很重。
“无论是笃人少爷，还是池内司令官阁下，该他们的那一份，自然就在那两成份额内。”程千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巴格鸭洛！
小野寺昌吾心中暗骂，他明白宫崎健太郎这话的意思，大人物和贵公子是既要利益，又不愿意实际上沾惹。
“两成半。”小野寺昌吾咬了咬牙，说道。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宫崎健太郎已经说了两成是极限了，那么，他提出的两成半的要求，宫崎健太郎是不会同意的。
如此，他的心中也就好受一些了。
……
“可以。”程千帆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小野寺昌吾看着宫崎健太郎。
“当然。”程千帆说道，“小野寺君都点头了，我自然要给你这个面子。”
“你不是说了两成……”
“我主动让出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份额，并且做主从其他方面分润了一部分份额。”程千帆说道。
他的语气是承认的，“与小野寺君的第一次合作，总不能让你失望。”
小野寺昌吾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是真的被气乐了，宫崎健太郎这个混蛋，这话说的好像是他求着宫崎健太郎合作一般。
“可以！”小野寺昌吾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
他对自己说，不是自己不够坚定，不是自己故意违反原则的，实在是诱惑太大，实在是宫崎健太郎给的太多了。
……
“粮食不可以在进上海。”小野寺昌吾说道，“苏州、无锡，或者是盐城、淮安等地，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在上海。”
“上海的粮价最高。”程千帆急了，立刻说道。
“这是必要条件。”小野寺昌吾说道。
他打定主意，粮食绝对不能进上海，上海太惹眼了。
“不在上海发卖的话，米价会低不少。”程千帆说道，他试图以利诱惑小野寺昌吾。
“宫崎君。”小野寺昌吾沉声道，“那是先决条件。”
“好吧。”程千帆踟蹰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一咬牙说道。
“两千吨粮食太多了。”小野寺昌吾说道。
……
“小野寺君。”程千帆急了。
“一千吨，只有一千吨。”小野寺昌吾竖起一根手指，“你要知道，即便是这一千吨粮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都是不容易的。”
“太少了。”程千帆果断摇头，“粮食不在上海售卖，这本就会损失一大笔钱，现在又减量……”
他对小野寺昌吾说道，“小野寺君，这令我很为难啊。”
“只有一千吨。”小野寺昌吾说道。
“一千五百吨！”程千帆说道，“赚的太少了，我无法向一些人交代。”
小野寺昌吾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似乎是在琢磨宫崎健太郎口中的交代，是向何人交代？
“一千两百吨，这是我能作保的。”小野寺昌吾说道，“能否达到一千五百吨的量，我不敢保证。”
“还请小野寺君一定尽力。”程千帆向小野寺昌吾鞠躬行礼。
小野寺昌吾面色平静，目光深邃，盯着宫崎健太郎看。
……
“看来宫崎君对于江西的粮食，实际上兴趣并不大。”小野寺昌吾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还是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在达成了共识之后，宫崎健太郎便没有再提及过有关江西的任何话题。
“事涉军务，实在是过于敏感。”程千帆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尽量避嫌为妙。”
他递了一支烟卷给小野寺昌吾，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蝗军扫荡浙赣地区，那里就是战区，战区的一切物资都该军管，那是帝国勇士的东西，是军用物资，军用物资可是碰不得的。”
小野寺昌吾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君还真是遵纪守法的典范啊。”
“‘永兴隆’公司不是一直在宣传他们在为帝国的‘大东亚共荣’做事么，可以让他们为帝国尽更多力嘛。”程千帆忽而说道。
小野寺昌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
“那个美国飞行员史密森……”小野寺昌吾看着宫崎健太郎。
“没有这个人的任何声息。”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我怀疑这个美国人并没有进入上海。”
“会不会是人已经潜入上海了，只是你的人没有打探到风声。”小野寺昌吾说道。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法租界人口众多，如果说一个人潜入法租界，确实是有可能暂时察觉不了。”
他对小野寺昌吾说道，“但是，这个人是白皮猪，又身负重伤需要看医生，这两个特征就决定了他很难隐藏。”
小野寺昌吾闻言点了点头，宫崎健太郎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然后，小野寺昌吾心中略一琢磨，不禁皱眉，他这边为了‘收买’宫崎健太郎，又是帮他暗中刁难‘广兴隆’公司，又是帮玖玖商贸暗中关照。
现在更是小小的违反了一次个人原则，现在宫崎健太郎却告诉他没有抓到美国飞行员！
……
“人没有进上海，我即便是手段众多也没有什么办法。”程千帆明白小野寺昌吾心中不满，他苦笑一声说道。
“罢了。”小野寺昌吾摇摇头，说道，“只是希望宫崎君继续关注此事，不要让美国人钻了空子。”
“小野寺君放心，不会。”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然后，他略略有些犹豫，然后看着小野寺昌吾，一咬牙说道，“小野寺君且放心，我一定帮你抓到美国飞行员。”
“如此，多谢了。”小野寺昌吾大喜，高兴说道，他只理解为宫崎健太郎要发动其全部力量帮忙，并未想太多。
……
“也就是说，你和宪兵队情报室一科科长，和一名日军中佐密谈，达成了倒卖日军军粮的交易。”老黄听了程千帆所说，整个人几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是的。”程千帆点了点头。
“至少一千两百吨的粮食。”老黄说道。
“是的。”程千帆又点头。
老黄就那么的盯着‘火苗’同志看。
我的同志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然处之的态度，这可是至少一千两百吨的粮食啊，而且是倒卖的日军的军粮，是有日军宪兵军官参与的倒卖军粮行为！
……
“你怎么会敢对小野寺昌吾提出这种交易的要求的？”老黄表情严肃问道，“你就不怕小野寺昌吾直接把你抓起来？他可是宪兵队的军官。”
“自然是有把握才做的。”程千帆知道老黄是在担心他，他解释说道，“在今天开口谈这件事之前，实际上我已经多次暗中试探过小野寺昌吾这个人了。”
老黄看着他。
“小野寺昌吾这个人，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日军军官。”程千帆说道，“他渴望进步……”
看着老黄，程千帆说道，“但是，小野寺昌吾因为此前的伏见宫俊彦事件，他现在很穷。”
“你的意思是，小野寺昌吾因为穷，没钱打点升官？”老黄有点明白‘火苗’同志这话的意思了。
“是这个道理。”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便对老黄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伏见宫俊彦事件，对青岛的宪特机关影响很大，不少人被军法从事，甚至有一个日军将领直接提前进入预备役，而此事对小野寺昌吾也造成了非常直接的影响。”
……
“小野寺昌吾很聪明，他及时投靠了川田家族。”
“不过，虽然有川田家族的力保，按理说他也要被处分的，但是，最终小野寺昌吾却非但没有被处分，而趁机跳出了青岛，来到上海。”
“他花钱跑关系了？”老黄微笑着，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了点头，“应该也就是这次的经历，让小野寺昌吾大受鼓舞和启发，他意识到了要升官进步不一定必须要军功。”
“或者说，立下战功不一定能够晋升，但是，跑关系活动却往往能大开其门。”程千帆说道。
小野寺昌吾请他帮忙抓捕美国飞行员，程千帆则趁机一副‘口上真诚、实则兴趣缺缺’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小野寺昌吾表现诚意。
他晓得小野寺昌吾现在并无太多的钱财。
如此，小野寺昌吾就要想办法表示诚意。
“你这是一步步的试探小野寺昌吾。”老黄笑了说道。
“我只是帮助小野寺昌吾认清了日本军队内部也是那般的腐败。”程千帆说道，“告诉他，要升官发财是有捷径可以走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得意洋洋的味道。
老黄便笑了，他喜欢这样子的‘火苗’同志。
……
“为免夜长梦多，我和小野寺昌吾商议了，粮食会尽快运出上海。”程千帆对老黄说道。
“是直接由玖玖商贸运出上海？”老黄问道，他眉头微微皱起，“我的建议是不要打着玖玖商贸的名头。”
“我也是这个意思。”程千帆点了点头，“我会以派蒙商行的名义做事。”
他的手里有好几个空壳公司，就是为了隐蔽使用的，并且这些空壳公司的注册人，想要查的话，可以说是查无此人的。
“粮食由日本人秘密运出城，我这边安排人接手负责销售就是了。”程千帆说道，“日本人不参与销售，只认钱。”
“小野寺昌吾会不会暗中派人监视……”老黄问道。
小野寺昌吾那边不参与销售，只认钱，这说明小野寺昌吾有可能会怀疑粮食的销售去向。
大批的粮食进入地下市场，买家的身份自然是复杂的，很难说会不会有‘反日分子’来买粮食。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商家卖粮食，顾客买粮食，童叟无欺，如此即可。”
……
看到老黄还有些担心，他低声对老黄说道，“‘广兴隆’商行一直在偷偷的向苏北卖粮食。”
“重庆？还是我们那边？”老黄心中一动，问道。
“都有，重庆那边多一些。”程千帆说道，“尽管对方用了掩饰身份，但是，确实是‘广兴隆’公司在偷偷摸摸倒卖粮食。”
“日本人那边晓得吗？”老黄问道。
“我这边都掌握了的情况，日本人那边至少是有所耳闻。”程千帆说道。
他明白老黄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无外乎两种情况，一个是日本人还在搜集证据，证据到手就会出手，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南京，乃至是日本人那边有人收了钱，压着这事情呢。”
……
“两件事。”程千帆竖起两根手指，说道，“其一……”
“苏北今年粮食大面积减产，再加上敌人的封锁，无论是队伍上还是老百姓手里都没有粮食，队伍上甚至饿着肚子打仗。”程千帆说道，“这批粮食对于根据地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安排队伍上劫了这批粮食？”老黄皱着眉头，说道。
“当然不行。”程千帆直接摇头，他笑了说道，“劫了话，我怎么捞钱，我怎么交代。”
“那队伍上也没钱买。”老黄说道，他看着‘火苗’同志，心中一动，问道，“那你说该打谁的土豪？”
程千帆笑了，他特别享受与老黄之间的这种默契，他还没有说呢，老黄就猜到了，简直是太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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