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直次啊。”今村兵太郎放下了电报，说道，“外务省有些人对他的评价……”
说着，他摇了摇头，“罢了，人都不在了，死者为大。”
酒井直次在华北的时候，是推行冈村将军的‘三光’政策极为彻底的，有些过于残酷的画面被记者拍了照，譬如说酒井直次下令手下官兵比赛谁侮辱中国女性最多，还给他们评奖，颁发奖品，这件事传开后，一度引来国际舆论上对帝国的一些批评，还需要外务省方面来擦屁股。
在外务省的一些人看来，诸如‘三光政策’不是不可以做，但是，要做的更彻底，譬如说，要杀人的话，就杀得彻底一些，方圆十华里不够，那就方圆三十华里，五十华里都杀光，不要有漏网之鱼，不要有什么可能登报的隐患存在。
……
“宫崎君应该是去宪兵司令部了。”坂本良野说道。
“他去宪兵司令部做什么？”今村兵太郎惊讶问道。
“宫崎君的朋友小野寺昌吾是宪兵司令部的中佐科长，他此次随军出征，并且在十五师团颇得酒井将军的器重。”坂本良野说道，“酒井师团长的随行人员死伤不少，宫崎君担心小野寺昌吾是否也在其中。”
“搜得死内。”今村兵太郎点了点头。
宫崎健太郎果然是重感情之人，这一点令他非常满意。
“健太郎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宫崎君与我聊了聊，他应该是对于帝国全面接管法租界后的前途有些担忧。”坂本良野说道。
“这件事啊。”今村兵太郎略一思索，便明白自己的学生的担忧了。
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并且以这个身份在法租界巡捕房不断成长、发展，成功的成为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小程总’，在法租界乃至是上海滩都有了自己的影响力和势力范围。
可以说，法租界的存在，于宫崎健太郎这个特工来说，恰恰是他发挥自己的价值的所在。
帝国全面接管法租界，与帝国而言是好事，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来说，就并非如此了。
法租界的存在，尤其是法租界的警务权利和行政权的完整，对于那些躲藏在法租界的反日分子是一种保护。
但是，颇为有意思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健太郎也是一种保护，他可以在法租界这个保护壳里面从容的发展自己的势力，构建自己的商业版图。
而一旦法租界被帝国接管，尤其是警务权被接管，健太郎手里最有利的武器暨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就失去了最大的威慑力。
弄不好，失去了最大利用价值的宫崎健太郎，法租界的‘小程总’就成为了一块肥肉了。
甚至于，如果帝国这边有人面对巨大的利益要动手，宫崎健太郎是帝国特工的这个真正身份，都可以被抹除，被分而食之的只是程千帆这个法租界中央区曾经煊赫一时的‘小程总’罢了。
……
“健太郎啊，这个胆小鬼。”今村兵太郎笑了说道，“你告诉他，他是我的学生。”
“是，叔叔。”坂本良野高兴说道。
“罢了，你告诉他，这两天有时间过来一趟，我当面与他讲。”今村兵太郎说道。
健太郎背后有他，而且和川田家的那位少爷也是好朋友，川田笃人更是把健太郎视为朋友一般的家臣。
事实上，有这些关系，健太郎实际上并不需要太过害怕和担心什么的。
“叔叔，我是理解宫崎君的担心的，他最大的资本和靠山是帝国，他也一直以帝国为骄傲，鄙薄支那人。”坂本良野说道，“所以，当有可能的威胁来自帝国内部的时候，他才会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是无所适从，他是太小心了，他比很多人都聪明。”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
尽管帝国计划全面接管法租界，但是，毕竟还没有真正开始行动，健太郎却能够想到未雨绸缪，这本身就比很多人强多了。
……
宪兵司令部。
程千帆见到了川田笃人。
“你已经知道了酒井直次将军玉碎的消息了？”川田笃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宫崎健太郎。
帝国第十五师团是帝国甲种师团，师团长酒井直次是中将。
确切的说，酒井直次将军是帝国陆军序列中，在战场上被中国军队击杀的第一位师团长，一旦该消息被传播和证实，其影响极为恶劣。
无论是十五师团前线，还是南京派遣军指挥部都会对此绝对保密的。
最起码，以宫崎健太郎的级别是不可能接触到该即时机密的。
“我刚从总领事馆回来，闻讯酒井直次将军不幸玉碎，不过，总领事馆那边只有将军阁下玉碎的情报，并无将军的随员的伤亡情况。”程千帆解释说道，“我担心小野寺君的情况，就赶紧来这边了。”
“原来如此。”川田笃人点了点头。
……
“小野寺君没事。”说着，他拉开抽屉，将一份电报递给宫崎健太郎，“这是酒井将军出事后，小野寺发来的密电。”
“天沼大神保佑。”程千帆看了电报，高兴说道，“这么看来，前些天小野寺君不慎摔伤了腿部，这反而帮助他此次逃过一劫了。”
“这家伙确实是运气不错。”川田笃人点了点头。
“可惜酒井将军此次不幸遭了支那军队的毒手。”程千帆叹息一声说道。
他眼眸中是悲伤的情绪在弥漫，他的内心则是巨大的惊喜在肆意的绽放。
小野寺昌吾这位第十五师团前线的情报官员的发来的秘密电报，可以说是最终确切证实酒井直次被我军地雷炸死的铁证了。
对于酒井直次这个对中国老百姓犯下滔滔血债的日酋刽子手，程千帆早就有所耳闻，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这个畜牲不如的老鬼子死了，而且看电报里是被地雷炸死、死状奇惨——
这可太好了！
他的心中是那么的开心啊。
……
“酒井将军玉碎，对于前线战事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吧。”程千帆一脸担心说道。
“第十五师团的指挥系统遭遇重创。”川田笃人说道，“最起码短期内第十五师团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丢了一支烟卷给宫崎健太郎，川田笃人说道，“事实上，据我我知在南京派遣军指挥部内部，对于在此时发动浙赣战事是有不同意见的。”
“为什么呢？”程千帆惊讶问道。
“这种观点认为，选择在南方雨季来临之前作战，是非常不明智的。”川田笃人说道。
“南方河网密布，本就不适合机械化部队展开和重型装备通行。”
“雨季到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暴雨就会突然光临。”
“一旦暴雨引发洪水，本来就行动困难的重型装备定会陷入泥潭动弹不得。”
“这是他们的观点，严格来说，他们的分析并非全无道理。”川田笃人说道。
“笃人少爷说的没错，天气因素确实是军事行动的重要因素，支那有一句古话，叫做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确实是很重要。”程千帆说道。
他看到川田笃人示意他自便，他这才点燃了烟卷，轻轻吸了一口，说道，“面对雨季的天气，客观来说，机械化程度近乎没有，全靠人力和骡马的支那军队受到雨季的影响反而要小很多。”
“战事已经展开，军方要做的就是拿下最终的胜利。”川田笃人说道。
事实上，他很清楚，即便是军部内部对于此时发动浙赣战事，也是颇有争议，不过，对于帝国来说，这场战役是必须打的。
美利坚人空袭东京，这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想到美利坚的飞机可以利用中国在浙赣沿海的前线机场起飞轰炸帝国本土，大本营就如鲠在喉，不拔掉这颗钉子，恐怕添皇睡觉都睡不安稳。
“目前这种情况，小野寺君是继续留在第十五师团，还是……”程千帆问道。
“小野寺是军人，他现在出征前线，没有临阵回归的道理。”川田笃人摇了摇头，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川田笃人自然猜到宫崎健太郎在愁什么，不过他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
重庆。
齐伍脚下步伐频率不紧不慢，与沿途向他敬礼、打招呼的人频频颔首。
敲开了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后，他进屋随手关门。
“局座，浙赣方面有情报反馈。”齐伍说道，“传闻日军第十五师团师团长酒井直次被我军毙杀。”
“酒井直次死了？”戴春风神情一动，他看着齐伍，“是六十三师干的吗？”
“局座明见。”齐伍说道，“正是赵介水的六十三师，据说这酒井直次是被六十三师埋设的地雷炸死的，同时被炸死炸伤的还有日军第十五师团指挥部的官佐。”
他高兴说道，“日军第十五师团的指挥部近乎瘫痪，不得不收缩兵力、紧急后撤，暂无进攻之力。”
“好啊，好事啊，酒井直次这个老鬼子死了，这是我方在战场上所击毙的第一个日军中将师团长吧。”戴春风高兴说道。
“确实是的。”齐伍说道。
他看着戴春风，“局座，你说他赵介水能干掉酒井直次，会不会也是得益于我们这边提供的情报？”
“或许有，或许没有。”戴春风思索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弄死了日军一个中将师团长，这都是大喜事，值得庆贺。”
“局座所言极是。”齐伍说道，“不过，我觉得，不管怎么说，我们在此次击毙酒井直次之事上是出了力的……”
他看了戴春风一眼，“那位薛先生最近可是阴阳怪气的话说了不少。”
“他薛应甄还有脸挖苦我们？他的中统在沦陷区一盘散沙，大部投敌，少数苟延残喘连个屁都不敢放。”听得齐伍提及薛应甄，戴春风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说道，“也就是他薛应甄脸皮厚，换做是我，早就买块豆腐撞死了。”
“那我行文一封，汇报一下我方在此次毙杀酒井直次一事上为军方所做的贡献。”齐伍说道。
“力求客观。”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淡淡说道。
“明白。”齐伍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
“等一下。”戴春风喊住了齐伍，他的眉头皱起来，“齐伍啊，我总觉得还不够严谨，这件事会不会有反转？”
“局座的意思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关于酒井直次死亡的消息，都只是我方在流传，日方并无任何消息。”齐伍说道。
“是啊。”戴春风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即便是酒井直次真的被地雷炸死了，日本人也不会承认的，最起码短期内不会承认的。”齐伍说道，“不过，现在需要的不是是不是承认酒井直次是被地雷炸死的，而是酒井直次的死讯。”
“先行文呈送。”戴春风想了想，说道，“至于说酒井直次死亡与否，去电上海，请‘青鸟’查实回电。”
“是。”
……
十几分钟后，齐伍去而复返。
戴春风疑惑的看着齐伍。
好在齐伍面带喜色，这让戴春风心中放松不少。
“局座，‘青鸟’密电。”齐伍高兴说道，“酒井直次真的死了，而且确实是被六十三师的地雷炸死的，日本人内部证实了这一点。”
“好啊，好啊，好啊。”戴春风接过电报，仔细看，他喜不自禁，“备车，我要去见校长，现在就去见校长。”
……
“可恶至极！”叶奇遂将手中的茶杯愤怒的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骂道，“日本人疯了吗？他们在做什么？”
他刚刚接到汇报，‘广兴隆’商行在浙赣地区的站点遭遇日军的突袭，大批人员被抓，甚至有手下被日军士兵随意杀戮，而站点囤积的粮食也被日军抢夺。
“去查，查清楚是日本人哪部分做的。”叶奇遂愤怒说道。
“是日本人的第十五师团。”手下汇报说道，“有一个弟兄听得懂日本话。”
“备车，我要去见主任。”叶奇遂面色一沉，说道。
日军第十五师团是甲种师团，不是他能够硬碰硬的，此事需要即刻汇报李萃群，请主任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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