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不该你猜的事情,不要瞎猜,守好你的城门,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城,就看这些短命鬼能熬得几时,一条贱命还当成了宝……我得去跟郡丞大人报信了。”
叶郡尉昂了昂头,如同胜利的大公鸡般摇摇晃晃的跟进了城里。
两辆马车停在了城中的“盛元阁”门外,这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临江而建,气势恢宏,上得三楼,还能远观苍茫江的江景,自古便有许多文人墨客在此留下墨宝诗6篇。
凌雄熟练的将马车交给店家,让店小二将两匹骏马带去马槽喂食。
“都卫大人,此时用饭尚早,我在城中还有两个至交好友在衙门中做事,我想去跟他们打听一下大伯他们的情况。”
杨灿这时候向杨毅提议,他心里始终记得来此的目的,想要杨家翻案脱罪是不可能的,这件事已经在“靖海侯”的威势下,被定成了死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越狱,这其中就涉及到了很多细节,必须要有详细的计划。
“可以,顺便去各个钱坊打个招呼,我明日要去取现银,他们能准备的越多越好,我可以让出一分利钱,凌雄、刘伟,你们跟着一起去吧,小心为上。”
所谓“无利不起早”,如果这些钱坊掌柜没有任何好处,肯定不会积极配合取现,但能够让出一成利钱,就等同于让这些钱坊掌柜成了自己的一伙人,他兑得越多,这些掌柜的也就收获越多。
杨毅挥了挥手,便让凌雄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凌雄别的不说,江湖经验还是很丰富的,那些人如果有问题,他也能及早发现,顺利将人带出来。
店小二伸手就要去牵“夜妨”的身上的鞍座,却被“夜妨”狠狠瞪了一眼,口中闷哼作怒,店小二被吓得缩回了手。
“夜妨”原本是没有鞍座的,但是为了白锦儿和燕红霞乘坐方便,杨毅特地在“浔阳郡”的时候,给它在坊市里买了一张“双人鞍座”,这让“夜妨”一路上很不高兴。
“你就不用管它了,它的脾气不太好,让它在这大门口趴一会儿,先去给我们开几间上好的客房。”
盛元阁也并非不做住客的生意,只不过价钱很贵,是一般“住店”价格的三、四倍,所以很少会有人直接在此住店,但杨毅反正不差钱,也不想“裴红月”过多波折,索性就在此处住下。
杨毅走进“盛元阁”,大堂中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一沉,变得针落可闻,许多人都向着杨毅这里看过来。
杨毅拿眼瞧去,见这些人无不是面带愠色,且都是携带兵器,或是两三人一桌,或是五六人一桌,直将一二层的位置都占满了。
“客官真不巧,这几日也不知有什么江湖盛事,许多武林人士都来了我们店中小聚,每到饭时就显得很忙碌,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客官既然住店,不如我让小二将饭食送去房中如何?”
掌柜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微胖无须,头戴一顶员外帽,看起来便十分精明。
杨毅正要答应,冷不防楼上传来一个声音道:“掌柜的,不用麻烦了,这人是来找我的,让他与我并桌便是。”
杨毅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在三楼临窗位置,有两个身影,听说话的声音,好似是一名女子。
“原来是陶姑娘要等的客人,快请上去吧,陶姑娘等了你好几日了。”
杨毅心中好奇,便让其他人先回房等待,自己一个人登上三层瞧瞧,他一走上楼梯,“盛元阁”当即又恢复了先前嘈杂用餐的境况。
“你们谁是陶姑娘?杨某似乎未曾见过?”
杨毅走上来时才发现,整个三层居然只有邻窗的一张桌子坐着两名女子,其余桌子全部撤了,不用问,刚刚喊话的便是这两名女子中的一个。
这两个女子倒是面貌娇美、身材婀娜,充满了江南女子的风情,左边那位是标准的黑长直的冷面御姐,右边那位则是短发劲装,胸口饱满,发色微红,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不是你约的我么?我的副都卫大人!”
左边那个女子一说话,杨毅就觉得整个三层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一股淡淡的压迫感缓缓逼了过来,这是来自“神意境”宗师的精神威压。
“左司隶·梅孤鸿!”
杨毅一挑眉,直接点名道姓的喊出那“黑长直”的名字来。
顿时惹得“陶姑娘”不悦,拍案而起喝道:“杨副都卫,见到左司隶大人还不礼见?居然敢直呼上官姓名,你是想冠上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吗?”
“这么说,你就是我的搭档,南镇抚衙门·总都卫·陶疏影?据说你跟‘梅孤鸿’是好闺蜜,形影不离,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私下聚会了?”
杨毅眼中并无丝毫敬意,实际上若不是李钰强加给他的官职,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介草民,反正只要自己不觉得在体制内,任她官威再大,对杨毅也是毫无影响。
陶疏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梅孤鸿伸手阻止,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桌面上,示意杨毅过来喝酒,杨毅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
“若是知道‘梅姑’是这般美貌的年轻女子,我说话时多少会客气一些,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最是怜香惜玉。”
“哼!江湖上只有你‘十大恶人’的凶名,哪里有你说得那般好的。”陶疏影的鼻孔轻哼一声。
“诶!你是地镜司都卫,那些江湖谣传你也信么?你得破开迷雾见本真,杨某若不是好人,怎会被官家派来这里当什么副都卫?”
杨毅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并未将陶疏影的话放在心上。
“我的确从徐大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你的情报,但我觉得徐大人对你不太了解,你这个人大概是养不熟的,还是早点宰了得好。”
梅孤鸿轻捏酒杯缓缓旋转,没有观瞧杨毅一眼,却让杨毅总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也只不过是杨毅刻意让对方感知到的。
“左司隶大人似乎对我来到江南来任职颇为不满?实话实说,我也不太喜欢当这个‘狗官’,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的便宜老丈人被发配到这里担任水军大都督,整顿四州水军,镇压南海群盗,谁让江南局势在‘梅姑’的帮衬下,越发不可收拾呢……”
杨毅捏起酒杯将这一杯酒喝下,这才顿起筷子,随意扫了两下桌上的小菜。
“怎么都是素的?我们‘南镇抚衙门’的伙食经费这么差的吗?实在不行,我私自给你们加餐吧,伙计,楼上来几个你们拿手的荤菜。”
杨毅朝着楼下喊了一声,声音好似穿云的锋矢,一下将嘈杂纷乱的酒楼镇住,清晰无比的传达给了掌柜等人,却是用了“佛门狮子吼”的法门,虽然不过几分功力,尚且没能激活“视觉特效”,却已经把所有人都震慑了一下。
“混账!大人修行之中,不能碰荤腥之物!”
陶疏影顿时面孔涨得通红,南镇抚衙门是在她的管辖之下,杨毅此话就好像在说她贪墨了公款一样,这番训斥,倒是有一半是在申辩的意味。
“算了,疏影,这人就是个流氓无赖,他是罪民出身,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涵养?北疆不毛之地,也就只知道吃一些粗糙的肉食罢了。”
梅孤鸿话里话外全是透着对杨毅的不满,看来,不光只是因为空降下来,占了职位的问题,兴许他本人也根本入不了这位“左司隶”大人的法眼。
“梅大人,你这句话得罪的人可多了,要知道现在的‘地镜司·大都监’可同样是跟我一起,在不毛之地待了数年之久的,就不怕这个‘藐视上官’的罪名被我递上去吗?”
杨毅虽然不太在意,可显然对梅孤鸿的“好感”全部破碎,剩下的只有针锋相对。
“不与你斗嘴,毫无意义……本官来这里等你,向你交待几件事情,你且记好了,快点去办妥便是。”
梅孤鸿停顿了一下,见杨毅只是吃酒菜,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拒绝,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第一件事,就是要你及时去南州赴任,‘黑鳞魔鲨旗’好不容易被我们地镜司掌握在手中,官家的意思是归并到‘裴庆’大都督手中听用,但是这些骄兵悍将显然对我们不满,你既是随军监军,又是‘裴家’的乘龙快婿,这件事理当你去处理。”
“第二件事,则是‘泉州·东霞府’被海盗攻陷,此事影响十分恶劣,据说这一次还有奈安国的身影,不少人看到海盗中有身穿‘奈安剑客’打扮的人在,根据我的情报,似乎是‘弥生松雀’与‘高国义’联手所为。”
“此二人,一人是奈安国的败战者余孽,另一人则是星罗洲久负盛名的大海盗,他们若是在一起联手,其目的就不仅仅是骚扰地方了,泉州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河州,这是官家万分不想看到的。”
“你不是能打仗吗?东霞府的事情交给你去处理,若要调遣水军,你也可以去求你的老丈人,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还有第三件事,是我压在心底里不吐不快的话要告诉你,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到了我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我可不像曹邵英一样优柔寡断、感情用事,你若是不听话,我便干掉你,让官家换一个听话的来。”
梅孤鸿清冷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感情,就像是在说几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这也让杨毅对这位上官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孤僻、冷傲、自以为是、志大才疏,还特别喜欢指挥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只是个“外行”。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男人”的不信任,却又不得不依赖的对立感,这使得她强迫杨毅去做她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时,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也不知哪里来得信念感。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左司隶大人只想跟我聊这些,而不是江南的风土人情,或是同事间的家长里短,那么恕杨某不奉陪了……这酒吃得也确实没劲,软绵绵的不够力。”
杨毅站起身就要准备离去。
这时候,陶疏影终于忍不住了,她猛然站起身来,想要拔出腰间的“短戟”,却见一抹寒光闪过,凛冽的刀锋逼得她浑身寒毛倒竖,这一戟便未能拔出来。
“啵”的一声轻响,只见一根筷子完全没入陶疏影耳旁的石墙之中,甚至穿透过去,以至于一缕夕阳的阳光,顺着这个小洞口洒了进来,落在陶疏影的脸上形成一个小红点。
陶疏影剧烈的喘息,刚刚那一刻,她真的有种即将死亡的感觉,明明杨毅也不过是“天人境”的修为,不知为何会有这般强大的战力。
杨毅用得是“小李飞刀”的手段,虽然只是用得筷子,但是那武学威能却一点都没少,对付一个轻敌的“陶疏影”,刚刚若是想要伤她,她便已经身负重伤,如果运气不好,被“特性·例不虚发”的5%即死判定成功,她便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杨毅,你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梅孤鸿手边的剑鞘微微探出,一抹剑芒在剑鞘之中闪烁生辉,虽未至,却已经让杨毅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这一刻杨毅甚至有一些精神恍惚。
不愧是能够坐镇江南,甚至压得“向东台”都抬不起头的“地镜司·左司隶·梅孤鸿”,在个人武力上同样带极强的个人风格,她的剑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孤傲、冷冽。
这一剑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出招,等杨毅回过神来时,一抹剑芒已经从他背后掠过,杨毅惊觉之时,已经及时释放“罡气护体”,并将全身肌肉紧绷,可却还是慢了半拍,他能感觉到一股温暖,从他的后背浸润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