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不用回头就听出来是谁了——白马市的市长、研究生班里的大学长白玉华。
最后的这两天开会一直与白玉华再一个会场,白玉华已经叮嘱过他了:“现在纪律要求的严,会议期间不能跑出去喝酒了。
会议结束了咱们找个地方聚聚,有好几个同学如今都调到省城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聚聚。
简永红也在省城,这几天也没有外出外出的计划,谁让我是老大哥呢,我请客,大家一起坐坐。”
张华可是点头答应过的。
可是会议一结束,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漂亮老婆和乖巧的儿子,哪还记得白云华约酒局的事。
散了会,白玉华就一愣神的工夫,发现找不到张华了,那是一路骂着出了会场,坐到自己的专车上准备出了大门后再给张华打电话,哪知,就这么巧,张华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往车里面钻呢。
被他逮了个正着。
张华一声叹息,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完蛋了,今晚的晚饭还是没法回家吃了。”
于是转回身,马上一脸笑容:“白老兄,我都在这等你好久了,你咋才来呢?”
白玉华在车上坐着探着脑袋,伸出手指点了几下张华,咂摸了几下嘴,没有说他什么,最后大声对张华说道:“你过来上我的车,你坐到你车上我不放心。”
张华只好悻悻地拎着自己的包上了白玉华的市长专车,与白玉华并排坐在后座上。
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会议中心的大门,奔着城西北的方向驶去。
南陆省省城的西北部是一座山,没有绵延不断的山脉,显得孤零零的。
山不是太高,由于开发的较早,从山脚下到山顶有一条幽静的盘山柏油路。
山上绿化的很好,虽然已是寒冬季节,但整座山还是显得郁郁葱葱的。
许多爱好的骑行的市民此时正努力的蹬着自行车沿着盘山路缓慢的往上骑行。
山顶上除了竖着几座高高的电视信号转播塔,就是一处大大的观景台,站在观景台上可以俯瞰省城全貌。
张华也只是听说,没有来过。
对于一向奇懒无比的他,没有来着爬山也是不奇怪的。
他是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躺下保证不会坐着。
让他出来爬山游玩,他绝对不干。
山脚下的一圈区域已经完全被开发利用起来了,这里既有豪华的别墅群,又有繁华的商业街,还有各式各样的高级会所。
夜幕降临后,整座山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自下而上,一圈圈的路灯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般点缀着山体。
而山下,环绕着山脚的道路则是灯火通明,一片辉煌。
车子沿着通往山脚下的平坦的柏油路缓缓前行,白玉华轻轻敲了敲车窗,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和连连绵不断的绿化带,突然开口:
“张华,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要不是我眼尖,今晚可就被你放鸽子了。”
张华尴尬地笑了笑,掏出烟递给白玉华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支:“白老兄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敢啊!
这不是一散会,脑子就乱了,满脑子都是家和孩子,把这事给疏忽了。
你老兄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白玉华接过烟,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把玩:“咱们同学一场,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就你年龄最小,就你心眼最多。
不过,要说起来,咱们同学们当时说的对啊,但凡有上车的机会,能拿到车票而且第一个先上车的,肯定是你。
六七年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已经将咱们好多同学抛在身后了。
要说不羡慕你,怎么可能?
张华,这次聚会可不是单纯喝酒叙旧,省城这几位同学,现在手里都有不少资源,说不定以后能互相帮衬。
你啊,别光顾着小家,多和同学们接触接触,若有好的资源,可能的话和同学们共享一下。
众人划桨开大船嘛,你说对不对啊张华?”
张华点点头,是啊,朋友遍天下时,哪有行路难?
可他心里更清楚,所谓 “共享资源” 不过是委婉的说辞,这些年在官场打拼,他比谁都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思绪突然被拉回到一年前的章平县。
那时秦怀章与汪喆在权力场上斗法,秦怀章使出祸水东引之计,意图将危机转嫁到章平,拉张华、简永红他们二人和他们二人背后的势力下水,来一同抗衡汪喆。
可作为学长的白玉华居然不透一点口风,直到风波席卷而来,始终三缄其口。
这件事直至现在都在张华和简永红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结扣。
他们俩也知道白玉华新到白马市工作面临的一些尴尬。
虽然能够理解,但这也意味着白玉华愿不愿意去做和敢不敢于去做的态度。
事实上,这不是简单的对错问题,而是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权衡和选择。
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玉华这种做法可能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但白玉华面临个人利益时,实际上却是将张华和简永红舍弃了。
如今听白玉华这么说,张华则是看着他点点头,没有接他的话说下去。
车子还在快速而平稳的行驶着,最终在山脚下的一处院落前缓缓停下。
小院不是很大,四周绿树掩映,青砖灰瓦,雕梁画栋,门口挂着 “鹤唳阁” 的匾额,看起来古色古香。
张华一看到 “鹤唳阁” 三个字,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喜欢。
“鹤唳” 的意思是仙鹤鸣叫,在古代文学作品中,“鹤唳” 常被用来营造出一种清幽、高远或凄凉的意境。
例如,“鹤唳九霄” 描绘出鹤在高空长鸣的壮观景象,给人以超脱、空灵之感;
而 “风声鹤唳” 则通过鹤在风声中的鸣叫,烘托出一种紧张、惊恐的氛围。
张华搞不清这里的主人为何要起这么一个怪怪的名字。
张华跟着白玉华下车,刚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穿过一个垂花门,暖意裹挟着陈年酒香扑面而来。
大圆桌旁围坐着五六个男男女女的身影,简永红也到了,正端着紫砂壶往杯里斟茶,瞥见张华时,壶嘴顿了顿,琥珀色的茶水在杯沿溅出细小水花。
“白大学长真没撒谎,果然把张华这个小学弟给逮过来了。” 角落里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站起来笑着说道。
几人都站起来走了过来,不分男女,见面都没有握手,而是一个拥抱礼。
虽然是在职研究生班,学什么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脉和毕业证书。
但是,如果有好的集中学习氛围,大家通过这个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张华他们这个班的学习氛围很好、很浓、很亲密,那是每个月集中上课四天,能连续喝四个晚上的酒。
有时都喝大了,还进行第二场,鬼哭狼嚎的唱个大半夜。
每一次集中上课结束,大家分手告别时所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下一个月末,咱们接着喝。”
大家打趣着相互与白玉华和张华分别拥抱了一下。
屋内气氛很是热烈,张华也开心,毕竟是当初两年的酒友,不,是同学,又见面了嘛!
后来还被他“骗”到章平县帮着出谋划策。
他满脸挂着笑容,与大家热络着说着话。
不经意的抬头间,他望向挂在墙上的《松鹤延年图》,画中仙鹤单足而立,脖颈弯曲如利刃。
张华突然觉得这 “鹤唳阁” 的名字愈发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