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赵益贵打来的,他说话的口气有些慌乱,他打来的电话的原因是他在网上看到了北原市官方发布的那篇通稿。
结束完通话,白玉华赶紧按照赵益贵所说的,迅速在手机上搜索,终于找到了那篇通稿,当他看到“北原市与省能源集团的深化合作,是前市长刘明宪多年奔走协调的成果,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已成立专项小组全力推进”这些内容时,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白玉华推动实施的与北原市跨区域合作的首选项目,也是主打的合作项目便是获得南陆省高层领导认可的与能源发展有关的项目。
可是,北原市一招将计就计,却蕴含釜底抽薪,一下打中了白玉华的七寸。
耳边回荡着赵益贵带着哭腔的声音:“白市长,这通稿一发,我们能源集团可是不好介入到你们的跨区域合作了,因为我们之前是对北原市做出过承诺的。
何况现在又将我的老领导给抬了出来,哎.....白市长,人是不能忘旧恩的啊!
如果刘老市长一出面站台,我也是毫无一点办法,只能按照之前所商定的办了。”
白玉华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上 “刘明宪” 三个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灼穿 —— 一个退休的垮台老市长,竟然成了绊脚石,更成了北原市反制他的利刃。
一桌子围坐的人此时此刻看到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的白玉华市长,大家都不作声了。
热闹的酒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玉华此时知道,让省能源集团立刻发声明,强调合作还在磋商阶段,北原市擅自发布消息是越权行为,这是不可能的。
赵益贵那个人虽长得肥硕,经常爱耍些小聪明投机钻营,可是他也是有一定底线的。
他与赵益贵也算是朋友,但他们的这种朋友是建立在以利益为基础上的。
从古至今,人们都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那些以利益为首要考量的朋友,一旦利益耗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破裂;
而那些以色欲为核心的朋友,当容颜老去、魅力不再,他们的情谊也会分崩离析。
白玉华此刻的内心有些慌乱了。
但他还得强装镇静,不管怎么样,与北原市的跨区域合作,不管面临什么样的问题,还得必须推进下去,否则,否则他承受不起后果。
甚至明天上午的市委常委会,市委书记尚群山尚黑脸对他的质问,全体常委在尚群山的带领下或许要对他未尽的事业进行阻击,但他必须得保证自己在会上挺过这一关。
面前的高脚酒杯装着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有点惨白憔悴的的脸。
白玉华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初入官场时的豪言壮语。
如今,权力的欲望早已将他吞噬,而这场与北原市的博弈,输,意味着身败名裂;赢,才能继续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浮沉。
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这场仗,自己输不起......
北原市,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饭馆。
张华和沈广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桌子上来的四菜一汤:家常豆腐、蒜黄炒鸡蛋、凉拌莴笋、麻油耳丝,哦,还有一个汤,是黄瓜片汤。
汤盆中央漂浮着切的很薄的黄瓜片,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与漂浮着的油花相互映衬,还别说,挺好看的。
沈广全盯着汤盘看了足足有十秒钟,抬脸朝着陈剑锋:“我说陈剑锋,咱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现在你是北原市的市委书记兼市长,我是北原市的市委副书记,这边还坐着北原市的常务副市长。
你说咱们三个人多少也算得上有身份的人了吧?
好不容易让你请顿饭,你就请我们吃这?你是小气呢,你还是看不起我们俩?”
张华笑着说道:“我说老沈,你知足吧,今晚老陈请吃饭好歹还有盘耳丝这个荤菜呢。
以前的时候他请客,四个菜中但凡有一盘炒鸡蛋,那就算是荤菜了。
还有,以前他从没点过汤,今天还有一盆汤,已经是进步了。”
陈剑锋只是笑着不说话,伸手将服务员送来的那瓶酒给拧开了盖子,拿过三人的酒杯开始倒酒。
沈广全看了一眼张华,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用筷子戳了戳那盘麻油耳丝,耳丝颤巍巍地晃动,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表情。
他扯了扯领带,露出脖颈处的青筋:“我说陈大书记,这耳丝怕不是从凉菜摊上赊来的吧?”
陈剑锋给大家倒完酒,然后拿起勺子往碗里盛了勺黄瓜片汤,清亮的汤汁倒映着他忍俊不禁的模样:“老沈,这麻油耳丝可是这家店的招牌,三十块钱一盘呢!”
他故意将 “三十块” 咬得很重,又接着说道:“咱们也学学南方人,据说南方人都是在饭前喝汤,说对身体好。
来来来,将你们俩的碗拿过来,我帮你们俩盛汤。”
张华只是笑着坐着不动,让陈剑锋这个老六请客吃饭,心里一定不要抱着什么高的期待,指望他能点硬菜,那是不可能的。
不给你端来几盘切好的萝卜扒、黄瓜段、花生米之类的菜,已经说明这个陈老六够意思了。
沈广全则是一把端过自己小碗,拿到一边,摇晃着脑袋:“少来,我都快饿一天了,本来肠胃都空着呢,你还让我喝这些清汤寡水的?”
陈剑锋舀汤的手顿了顿,汤勺边缘的水珠 “啪嗒” 掉进碗里,惊碎了倒映的灯光:“老沈,你这胃是镶金边的?
当年咱们上学那会,啃冷馒头就咸菜不也挺欢实?”
他故意晃了晃盛着黄瓜片汤的碗,清亮的汤汁里几片翠绿的黄瓜打着旋儿。
沈广全 “哼” 了一声,夹起一筷子麻油耳丝狠狠塞进嘴里:“那能一样吗?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工作,不是还要跟白玉华那帮人斗吗?
不吃饱哪有力气跟他们作斗争?”
提到白玉华,他嚼耳丝的动作都带了几分狠劲,仿佛在啃白玉华的骨头。
张华转动着酒杯,酒杯里的白酒清澈透明,杯壁上没有一点挂留,笑着自言自语道:“中午喝我的酒的时候,我的酒那颜色多好看,这酒咋看咋像矿泉水。”
陈剑锋转眼看看他,撇了一下嘴:“你嫌酒不好喝你就别喝了,我跟老沈我们俩喝。
你说你放这么多好酒,你怎么就没想到给老沈捎过来一瓶呢?
你就是越有钱越抠门。
老沈可以笑话我,你不能笑话我。
我和老沈都是靠工资吃饭的,吃什么都无所谓,你是靠利息吃大餐的,你说你看不起我们,合适吗?”
沈广全嚼着口中的耳丝,听完陈剑锋说这番话,两道幽怨的眼光“唰”一下射向张华。
张华一看,坏了,陈剑锋这个老六关键时候可会玩了,居然祸水东引。
刚要说话,看到沈广全那副“仇富”的表情显现无遗,只见他开口骂道:“他陈剑锋不是好东西,你张华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俩好吃好喝的时候咋都没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