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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间过得快,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点,霍恪依然没有回来。俞嘉言有些担心,问了问工作人员:“霍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节目组的人这才告诉他们,霍恪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去医院了。

“霍哥也真是的,身体不舒服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俞嘉言皱着眉小声说道。

沙发柔软得仿佛能将人整个吞没,林灿陷在里面,声音也有些含混不清:“工作人员不是跟着吗,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谢屿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瘫在沙发上的两人听到动静,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菜都已经好了,怎么不叫我们帮忙?”

“我先回房一趟。”谢屿看了眼镜头,眉头微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厨房里面还有些菜。”说罢,他放好盘子上了楼。

林灿和俞嘉言进去端菜,许然就洗了洗手,慢悠悠地走向落地窗。

周围的景物渐渐地被昏黄的暮色吞噬。天空仿佛低垂至地面,云朵如般软绵绵地悬在窗外,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云朵的边缘被勾勒出一层绚丽的橘红色光晕。

很像一块温暖的毛毯,许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裴亦行的毯子道歉。

导演拿着两份精美的邀请函挥了挥手,将其分别交给林灿和许然,脸上笑眯眯的:“不着急,想好了再填啊。”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霍恪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袋子药和一袋子青提,随即将青提放在桌上。

“还在等我?”霍恪撕了输液贴,不过手背上仍有些淤青,他面色看起来倒还如常,只是声音透着一点哑,“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许然问道:“发烧了吗?”

霍恪回答说:“有点小感冒。”

像霍恪这种平常极少生病的人,一旦生病起来,反而会比大部分人更加严重。这次到医院一检查,体温都已经升到 39 度了。

林灿将青提拿进厨房洗了洗,放进盘子里端了出来。

落日的光芒渐渐地暗了下去,大家在餐桌前依次坐下,霍恪看着满桌的菜说道:“这也太丰盛了,辛苦你们了。”

“今天的西红柿鸡蛋汤是谢屿做的。”许然笑着说。

这话一出口,大家顿时都来了兴趣,各自盛了一碗。

“不错啊,谢屿是真的有天赋。”林灿忍不住啧啧称奇。

俞嘉言本来就是个爱喝汤的,此时连着喝了好几大口:“第一次做吗,好厉害。”

谢屿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闷声道:“亦行哥教的。”

霍恪闻言笑了:“名师出高徒。”

今天大家都有些累,昨天喝酒睡得晚,今天的比赛消耗太大,他们又都没午睡,干脆就都回房间休息去了。

俞嘉言和林灿收拾碗筷的时候,林灿拦了他一下:“你不是腰不舒服吗?回去歇着吧。”

许然他们做了饭,霍恪又生着病,就剩下他们两个,俞嘉言哪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收拾。

林灿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他,说道:“别啰嗦,快走吧,下回让你洗。”

俞嘉言无奈,只好听从林灿的安排,回房间休息去了。

将俞嘉言赶走后,林灿这才瞥了一眼摄像头,低下头时目光变得暗沉。厨房里此时就他一个人,他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哗哗地冲走瓷白盘子表面的污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恪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合上磨砂的玻璃门,然后就直接关掉了厨房里的摄像头。

嘉宾原本是不该私自动公共区域的摄像头的,这是节目组的规定。林灿看了过去,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毕竟,如果霍总要做些什么的话,节目组通常也会行个方便。

“看你一个人洗碗,来帮帮你。”霍恪说道。

“哦,”林灿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但眼里却没了往常带着的笑意,“不是生病吗?还不好好休息。”

“小感冒而已,不打紧。”霍恪边说边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洗碗。

霍恪洗着碗,突然开口:“刚才的青提你好像没怎么吃。”

林灿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冷笑道:“霍总这么说,我还以为青提是专门为了我买的呢。”

“买的时候确实是想到你了。”霍恪语气平静。

林灿脸上的笑容更冷了,张扬的眉目都仿佛结了一层寒霜:“真让我受宠若惊,可惜了,我不太喜欢青提。”

霍恪倒是挺有耐心,继续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林灿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嘲讽:“霍总以前的情人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啊。”

他耸耸肩,继续说道:“霍总玩得那么花,那些人还对你念念不忘,总不可能是因为霍总买了青提吧?”

霍恪面色依旧平静:“也没有玩得很花吧。”

林灿似笑非笑,并未答话。

霍恪缓声说道:“你现在最想接近俞嘉言?”

虽是问句,但语气中也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是啊,”林灿嗤笑一声,“当然是接近谁对我最有好处我就接近谁啊。”

“我倒是想接近许然或者裴亦行呢,但他们俩一开始就看对眼了,我要是掺和进去多容易挨骂啊。”林灿显得漫不经心。

也不全是,在某个不被注意的瞬间,他背着镜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第六位出场的嘉宾时,那人似是无意地回头,他对上一双散漫锐利的眼睛。

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最初他是在霍恪和裴亦行之间留意的,那时候俞嘉言太没存在感,谢屿的话麻烦大过好处。

最后选择霍恪,是因为清楚自己这种人绝对进不了裴亦行那种家庭的门,真要被针对起来,最后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俞嘉言多好啊,又安全又有流量。”林灿叹了口气,“就是显得我道德太败坏了点呢。”

霍恪才退烧,嗓音带着沙哑,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是啊,道德不能这么败坏。”

霍恪慢慢地擦干最后一个碗,看向林灿,闷笑出声:“所以还是选我吧。”

林灿稍稍歪头,露出一个堪称单纯的笑容。

*

许然敲响了谢屿的门。

“借两张膏药。”许然开门见山。

谢屿微微一愣,还是从柜子里翻找出了两张给他。

许然道了谢,对他微微点头,然后很自然地走到裴亦行的门口。

谢屿没关门,就这么看着。

“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良苦用心。”许然叹气。

系统没抱太大希望:“很难说。”

许然要在商城里买两片膏药实在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压根没必要去特意找谢屿借。

听见敲门声的裴亦行关了平板。

然后向门口走去,速度比平常略快。

许然暂时抛下满心满眼都在想着牵红线的系统,举起手中的膏药和邀请函:“天快黑了,我来给你的毛毯道歉。”

五月份,其实是完全没必要带毛毯的季节。

只是裴亦行回国带的东西不算多,这块毛毯算一个,所以一直随身带着。

暂时没有家,他住在哪儿,毛毯就在哪儿。

裴亦行顿了一下,然后侧身让许然进来。

系统看见谢屿跟个木头一样站了半天,终于带着药油和膏药出门。它才一脸欣慰,准备回去找许然。

许然给它买了个小秋千,粉色的。系统心满意足的被秋千困在空间里。

“导演不是让你们别着急?”裴亦行看着他手上的邀请函问道。

许然点了点头,向裴亦行展示了自己的邀请函。

上面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裴亦行:“……”

许然坐在他的椅子上,朝着他伸出手:“借支笔。”

节目组有提供笔,按常理许然应该在自己房间写邀请函,不过也不一定。

倘若有些“阴险狡诈”的嘉宾不按常规出牌,声称自己生了一种必须看着约会对象才能写下邀请函的怪病,节目组也是无可奈何的。

裴亦行递过笔,许然慵懒地靠着椅背,握笔的动作也显得漫不经心,没有经过丝毫的斟酌便随意动笔。

然而字迹却清隽有力。

他写道:裴亦行,想永远知道你在哪儿。

裴亦行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别人手写的他的名字。他垂眸紧盯着那个“永远”。

倘若一个人背后没有依靠,那就不该轻信这样的承诺。因为太过危险,会悄无声息的将一切吞没,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但出不来其实也行。

六岁时裴亦行希望妈妈对自己好上那么一丁点,但是只要妈妈还活着,不对他好也无所谓。

十二岁时裴亦行希望有人接他回家,但是只要还有一处容身之处,没人接他也没关系。

……

二十四岁时裴亦行希望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但是只要当下的一切是真的,没有所谓的永远也行。

……也行。

是真的也行,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裴亦行就在学一件事——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学了这么久,总该要强一些。

他收下邀请函,觉得自己的中文学的还是不够好,头脑中出现的语词匮乏,不知道该说什么。

资料没那么详细,没告诉许然裴亦行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六岁那年,十二岁那年,十五岁那年还是二十四岁这年。又或者只是他以为自己学会了。

只是他以为。

数秒的静默后,许然认真跟他的毯子道歉,说毯子那么好,却因为比赛被他针对。

可是他的毯子不好,已经很旧了,只是洗的干净,再加上裴亦行对待东西都很爱惜。

窗户没关,晚风呼呼地灌进来,许然起身轻轻抱了他一下。

是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很克制的拥抱。

“谢谢你愿意和我约会。”许然说。

裴亦行有些困惑,这哪里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

下楼的时候客厅电视开着,在刚好放新闻,是某个国家遭遇恐怖袭击的报道。

新闻已经打码,却依旧可以看出现场的残酷和血腥。

“唉,我真是看不得这种。”俞嘉言稍稍移开视线,见裴亦行下来了,就问道:“诶,亦行哥,你在国外那么久,有听说过这种事吗?”

不止是听说。

“嗯,有。”裴亦行轻抬眼眸,看了一眼电视中的画面,又轻飘飘收回视线,“还好,没这个严重。”

“怎么回事啊?”俞嘉言问。

裴亦行坐在沙发上,身姿放松,神态自若:“周围全是混乱和尖叫,大家慌不择路地乱跑,年纪小些的就容易被踩到脚下。”

他放下玩偶,手自然的垂下去,像是在回忆什么无关紧要的内容:“也没什么,就是硝烟味呛得咳嗽,还有很多的血。”

许然目光落在他垂下的那只手上。

“那亦行你没受伤吧,安全了才出去?”对于这种事情,霍恪比俞嘉言他们了解地要多些,问道。

是有些严肃的话题,但裴亦行说得简洁,语调又没什么波澜。或许是太过云淡风轻,也没人多想什么。

裴亦行靠着沙发,视线低垂,唇角依旧勾着浅浅的弧度。

“嗯,安全了才出去。”他低声说。

他手腕上那道痕,被衣袖掩着,当初尖锐的玻璃划过皮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

在光影晦暗的餐桌旁,许然曾看见过。

……

闲聊了片刻,其他人就出去散步了,因为晚风正好,外面风景不错。裴亦行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闭眼,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裴亦行觉得自己应该是晕血,刚才瞥了眼电视里模糊的血色,现在他就有点想睡觉。

客厅很快安静下来。

许然起身去倒了水,在裴亦行身边坐下。

其实这是个单人沙发,虽然设计得稍微宽敞一些,但同时容纳两个成年男子仍然显得相当拥挤。他们身体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

许然的手臂贴着裴亦行的右手,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他低着头,轻声问:“疼不疼?”

裴亦行睁开眼,动了动自己的手,慢慢摇头。

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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