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楼之下,人潮如沸。雀跃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混着风雪声滚荡开来,连城砖都似在微微震颤。那些从黑山迁徙而来的百姓,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凉王,一个个踮着脚往前凑,眼睛瞪得溜圆。
“啧啧,这就是凉王?看着比传闻里还年轻!”一个裹着粗布棉袄的老汉咂着嘴,忍不住对身旁的人念叨,“瞧这身板,这气派,怪不得能打跑鲜卑人!”
旁边的妇人也点头:“可不是嘛,英武得很!咱能安稳住进长安,全靠这位大王呢!”
人群里的小姑娘们更是按捺不住,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红着脸窃窃私语。“你看凉王笑起来的样子,真俊……”“比画里的将军还好看呢……”声音细若蚊蚋,却被风卷着飘出老远,惹得旁边的妇人笑着拍了自家女儿一下。
马超听见这些议论,脸上笑意更浓,抬手对着百姓们挥了挥。那只曾握过枪、斩过敌的手,此刻扬起的动作温和有力,瞬间又引来了一片更响亮的欢呼。
身后的张辽、张绣等人见此情景,个个与有荣焉。张辽捋着胡须,笑道:“大王深得民心,我西凉何愁不兴!”徐晃也跟着点头:“想当年在战场上,大王一马当先,如今在民间,竟也这般受爱戴,真是……”他话没说完,却被周围的欢呼声淹没,只能笑着摇头,满眼都是敬佩。
百姓们的议论还在继续,有说马超铠甲鲜亮的,有夸白马神骏的,更有老人拉着孩子,指着马超的方向细细叮嘱:“记着这位大王,是他护着咱们能过安生日子。”
风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城楼的匾额上,“长安”二字熠熠生辉。马超望着眼前这片鲜活的人间烟火,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将领、远处的佳人,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意。这便是他守护的土地,这便是他归来的意义。
此时,列队等候的文武官员已快步上前,为首的张燕身着玄色铠甲,身形魁梧,正是率领黑山军归附的那位将领。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走到马超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王!西凉老营早已收拾妥当,将士们都等着您呢!末将等恭迎大王凯旋!”
马超微微一怔,身旁的马休连忙低声解释:“兄长,这位便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张燕将军,黑山军的首领,如今已归顺我西凉。”
“哦?原来是绰号‘飞燕’的张燕将军!”马超恍然大悟,连忙上前伸手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一番,朗声赞道,“果然是孔武有力,眉宇间带着股英武之气,一看便知是颇具威严的大将之才!”
张燕本就对这位名震天下的凉王敬佩不已,此刻被他当面夸赞,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分,脸颊微红,抱拳躬身道:“大王谬赞!末将能追随大王,实乃三生有幸!”
他身后的黑山军将领们见首领被凉王如此看重,个个与有荣焉,腰杆挺得更直了,看向马超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马超笑着拍了拍张燕的肩膀,随即扭头对身旁的张辽道:“文远,你安排一下,让大军先去西凉老营安歇,给将士们备足热食暖酒,好好休整。”
“末将领命!”张辽拱手应道。
马超又环视一圈身旁的将领,朗声道:“诸位随我征战数月,辛苦至极!军中诸事暂且放下,今夜随我进城——凉王府内已备下宴席,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张辽、张绣、徐晃等人轰然应和,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一句话驱散,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张燕站在一旁,听着这君臣相得的话语,心中更是安定——能跟着这样一位体恤下属、威震天下的主公,往后的日子定然错不了。
百姓们虽听不懂这些将领间的对话,却从他们的神情里看出了融洽与欢喜,欢呼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孩童的笑闹,为这风雪初停的长安,又添了几分热闹。
马超翻身上马,“马王极光”轻快地刨了刨蹄子,他勒住缰绳,回头对身后的众人笑道:“走,进城!”
一行人马踏着残雪,向着热闹非凡的长安城走去,甲胄碰撞声、马蹄声、百姓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凯旋的乐章。凉王府的灯火已在远处亮起,正等着迎接它的主人,以及这群共赴生死的袍泽。
凉王府内城门口,马腾与马母早已带着亲眷等候在那里。老两口望着远处走来的马超,鬓角的白发在暮色里格外显眼,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感慨与疼惜。
马超刚走到近前,便大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对着父母重重磕了个头:“爹,娘,孩儿回来了。”
马母连忙上前扶起他,手抚着他身上的铠甲,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在外面定是受了不少苦。”
马腾站在一旁,虽没落泪,眼圈却红了,拍着马超的后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马家的儿郎,就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爹为你骄傲。”
一家人说了几句体己话,马超目光扫过周围的亲眷,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问道:“爹,娘,怎么不见云禄?”
马腾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笑道:“女大不中留啊。她跟曹昂那小子相处得极好,前些日子中原那边战火又起,曹昂回去料理家事,她放心不下,便跟着去了。说是等那边安稳些,就回来给你报平安。”
马超应了声“好”,心里却是有些诧异。他扶着马母,又对马腾道:“爹,先进屋吧,外面天寒。今夜府里备了宴席,给诸位将领接风,您也陪孩儿喝几杯。”
马腾笑着点头:“好,好,该喝几杯!”
一行人簇拥着往里走,内城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着雪,落在每个人脸上,满是团圆的暖意。远处传来将领们的说笑声,与府内的喧闹渐渐融在一起,这个除夕前的夜晚,因着归人,变得格外热闹而温馨。
凉王府的宴会厅里,烛火通明,暖意融融。军中将领们推杯换盏,高声谈笑,盔甲上的寒气被酒香与热气驱散,满室都是酣畅的喧闹。因着满座皆是沙场硬汉,董白等人只在开席时略坐了坐,便带着女眷们退到了偏厅,免得扰了男人们的兴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喝到兴头上,董白却领着蔡文姬、卢婉、公孙柔等人走了进来。她们手里都端着酒杯,步态从容,瞬间吸引了满堂目光。
“郎君,诸位将军,”董白声音清亮,对着马超与众人盈盈一笑,“我等敬大王与诸位一杯,恭贺大军凯旋,平安归来。”
蔡文姬、卢婉等人也纷纷举杯,跟着道:“恭贺凯旋。”
众将领见状,纷纷停杯起身,脸上都带着笑意。张辽捋着胡须笑道:“多谢诸位姑娘!凉王有你们在,真是天大的福气!”
徐晃也跟着打趣:“可不是嘛,我等在前线拼杀,家里有诸位照料,心里才踏实!”
一时间,厅内又是一阵哄笑,目光在马超与几位女子之间流转,满是艳羡。
马超望着眼前的几人,心中暖意涌动,正要举杯,目光却在扫过公孙柔时微微一顿。他认得这是公孙瓒的女儿,却没想到会出现在女眷之中,还跟着一同来敬酒。
心中虽有诧异,但此刻满堂喧闹,正是酒酣耳热之际,显然不是细问的时候。马超压下那份疑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伸手接过董白递来的酒杯,又依次与蔡文姬、卢婉、公孙柔等碰了碰杯。
“多谢你们。”他声音温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孙柔举杯时,手指微微有些发紧,感受到马超投来的目光,脸颊微红,却还是稳住心神,将酒喝了下去。
董白见气氛正好,也不多留,笑着道:“诸位将军慢用,我等先退下了。”
说罢,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淡淡的香风。
酒宴直至夜半才散。外面更夫敲过三响梆子,寒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厅内的喧闹才渐渐平息。众人皆是酩酊大醉,有的趴在桌上打鼾,有的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未完的酒话,个个脸上都带着尽兴的红潮。
马超也饮了不少,银甲早已解下放在一旁,锦袍的领口敞开着,脸上泛着酒意,脚步也有些虚浮。他本想着宴席散后,问问父亲曹昂与马云禄究竟是如何相处的,还有公孙柔为何会出现在女眷之中——这些事在他心里盘桓了许久,可此刻酒劲上头,只觉得脑袋昏沉,连开口都觉得费力,只好暗叹“明日再说”。
席间,他还拉着素来滴酒不沾的高顺,以凉王之尊强劝了几杯。那高顺本是方正君子,架不住马超再三劝酒,硬着头皮饮了,此刻走路都带着摇晃,被亲兵扶着往外走时,还不忘回头拱手,声音含糊:“大……大王早些歇息……”
马超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酒劲更涌,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郎君,我扶您回房吧。”董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里提着灯笼。她看着马超泛红的脸颊,眼底带着疼惜。
马超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往外走。廊下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闻到董白身上熟悉的脂粉香,混着淡淡的雪气,心里那点酒意似乎淡了些,却更懒得去想那些杂事了。
“公孙姑娘的事……”他含糊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被一阵酒嗝打断。
董白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天大的事,也等郎君醒了再说。今夜且安心歇息。”
马超“嗯”了一声,不再多问。被扶着踏上回廊的石阶时,他瞥见角落里的李儒正被两个小吏架着走,嘴里还念叨着“凉王海量”,忍不住又笑了。
回到卧房,侍女早已备好了醒酒汤。董白亲自端来,一勺一勺喂他喝下,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总算压下了几分酒意。
“睡吧。”她替他掖好被角,轻声道。
马超闭上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宴席的喧闹,鼻尖萦绕着酒香与雪的清冽。那些没来得及问的事,便如同窗外的残雪,暂时被夜色轻轻覆盖,只待明日晨光升起,再一一理清。
夜渐深,凉王府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掠过檐角的轻响,伴着满府的酣睡声,沉入了除夕前最后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