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如坐在上首，闻言也看了顾蓁一眼，恍惚中，好像真的见到了江易柔。
很像。
她心中发苦，再次认识到霍昱霆对江易柔的爱有多深，深到不远千里从山中带回一个盲女，只因为她这张脸。
沈君如强自镇定，手心都掐出几道印子，“来人，赐座。”
顾蓁什么也看不见，连女主长什么样都不得而知，但听力异常敏锐，没进门时便听见江蕊芯咄咄逼人的话语。
她如今也算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只要不触及原则，霍昱霆看在世人名声上，也不会难为她一个盲女。
更何况霍昱霆在某些事上，格外讲义气，比如年少时一点温情，比如原主爹的救命之恩。
顾蓁定神，稳稳给沈君如行了个礼：“民女顾蓁，见过王妃。”
沈君如一怔，难怪王爷要把此人带回来，这位顾姑娘，倒不像个山野村妇，虽然看得出来不熟悉礼节，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更是像极了她曾经的那位“至交好友”。
“不必多礼，你们一家于王爷有恩，就是于本宫有恩，坐吧。”
顾蓁没搭理左手边的江蕊芯，让水月扶着落座，江蕊芯眉头一皱，她的贴身丫鬟就开始发难：“真是没规矩，顾姑娘，您该给江侧妃请安才是。”
“哦？原来侧妃在，刚刚在外面听着，还以为屋里出言不逊，有失礼数的，是哪个和民女一样从山里出来的野人呢！”
就算讨好她，江蕊芯也是处处找茬，还不如撕破脸。
江蕊芯怒不可遏：“大胆！你敢忤逆王爷侧妃，简直是大不敬之罪！来人，把这野丫头给我丢出去好好教教规矩！”
沈君如皱起眉头，她贵为公主，又是王府的女主人，她还没说话，江蕊芯蹦跶什么？
但想到往日，只要她和江家人对上，霍昱霆总是无条件偏袒对方，沈君如就有些心灰意冷，懒懒闭上了嘴作壁上观。
顾蓁身边的水月就要跪下求情，却被顾蓁精准握住了胳膊。
“江侧妃好大的威风，民女入府前，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我们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进了京，这消息恐怕也瞒不住，咱们王爷重情重义，许诺过会让我一世无忧，若是民女入府第二天，就让人打了板子教训一顿，那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王爷？”
“你敢威胁我？”江蕊芯拍了下桌子，柳眉倒竖，“你当我会怕你？才不会有人在乎你这种贱民！”
顾蓁稍稍侧了侧头，认真地朝着江蕊芯说道：“民女是个瞎子，出身贫寒，不懂这些大道理，但也听闻圣上和几位皇子爱民如子，王爷作为本朝异姓王，也是心怀百姓，不知道大大小小多少战役，救下多少民女这般贱民的性命，江侧妃口口声声无人在乎，倒是让民女有些怀疑，太傅大人教出来的子女......唉......”
她说着，还失望地摇了摇头。
江蕊芯气得直接站起来，“伶牙俐齿，颠倒黑白，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顾蓁静静地看着她，双眼无波无澜，却更让人觉得不好对付，江蕊芯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此人好像比她那个城府极深，非常善于伪装的姐姐江易柔，还要有心计。
若是让她进了府，难保会靠着这张脸和能说会道的嘴，将霍昱霆牢牢拴在手心里。
江蕊芯咬着唇，疯狂思索对策，若是姐姐还在，她会怎么办？
正想不出所以然，就听到下人通报，王爷回来了。
沈君如第一时间起身，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惊喜和向往，走出门去迎接霍昱霆。
霍昱霆进门也是先看向沈君如，眼神温柔些许，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种改变。
“都起来吧。”霍昱霆一撩衣摆，坐在刚刚沈君如坐过的位子上。
顾蓁听他声音，是很低沉浑厚的男低音，比较符合战神的形象。
“顾......”
“姐夫！”
霍昱霆正欲说话，就被江蕊芯打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笑着问道：“蕊儿怎么了？刚刚本王从外面进来，就听到屋里有些吵闹，可是谁惹到你了？”
江蕊芯得意地剜了一眼顾蓁：“姐夫，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好生没规矩，见了我都不知道请安，还牙尖嘴利地说我败坏王爷名声！”
霍昱霆挑了挑眉，他印象里的顾蓁，可不是这种女人，下意识看了一眼王妃，对方沉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好再去看顾蓁。
顾蓁面色惶恐，好像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哪，撑着椅子就要跪下，眼睛看不见，磕了手背一下，疼得她立即皱起了小脸。
“求王爷明鉴，民女初入王府太过紧张，又看......看不见，不知道侧妃娘娘也在屋里，一时不察才没能及时请安，求王爷和侧妃娘娘饶命！”
她跪歪了些，水月也跟着跪在她后面，低头的瞬间就知道，这位新主子可不简单，眼泪说来就来，脸色说变就变。
顾蓁流着泪哽咽：“民女情急之下才说自己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只希望侧妃娘娘能网开一面，并不是想借着恩情让王爷做什么，但......但侧妃娘娘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王爷，民女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霍昱霆自是知道这家人什么本性，淳厚老实，最是本分，反而江蕊芯此人非常惹人讨厌，霍昱霆脸色淡了淡，睨了一脸惊愕的江蕊芯一眼。
“她眼盲，本就十分可怜，又从没出入过王府这般地界，难免冲撞了你，又不是多大的事，蕊儿大度些，收收骄纵性子，学着你姐姐点儿，知道吗？”
他语气带了几分严厉和不满，江蕊芯一抖，跟着跪下来认错：“妾身知道了，姐夫你别生气。”
霍昱霆看在江易柔和太傅府份上，对她多有纵容，点到为止后让人把她们都扶起来：“都坐吧，以后好好相处，别总是惹本王烦心。”
沈君如还在回忆那句“和你姐姐学着点儿”，心中酸楚难当，回话时就慢了片刻。
霍昱霆揉揉眉心：“上茶吧，早些敬了茶，让人去官府走一趟，妾礼就算办完了。”
沈君如闻言更是伤心，这府里多少女人，竟还不够他宠幸。
而顾蓁听后却再次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王爷，王妃，民女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