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螺旋之塔
就在黎玥准备再次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阵高热破空擦过少女身侧，削去一片涂层，而后直直飞向异合生物的方向，一切发生得十分迅速。
黎玥立刻翻滚，侧身回避，一道仿佛能灼烧眼睑的炽热白光之后，眼前的建筑废墟，连同剩下的异合生物一起化作焦黑的碎石和灰烬，随后飘散，化为硝烟的一部分。
终端中传来威胁解除的提示音，那批正在赶来的异合生物，好像因为特殊的情况变更了道路，滚滚硝烟之后，除开时不时会发生的爆裂和崩塌声，还能行动的生命仿佛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指挥官！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
两人一齐看向身后，穿着指挥官制式服装的少女抬着还在冒烟的炮筒，终于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上。和黎玥、吴馨一样，他们都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眼神中闪着担忧和惊恐，还能依稀从她的脸上分辨出一丝稚气。
“呼……呼……”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手臂，指缝中溢出鲜血。
“上官，这里需要医生。”
“收到，马上进行紧急治疗，请再忍耐一会儿。”
“嗯……”
………………
“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样应该就不会感染了。啊……请先不要乱动，我来为你注射血清。”
“谢谢……啊不对，那个，啊啊……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这位少女的一只手还在被上官溪包扎，一边低头闭眼大喊，眼角余光不受控制般瞄向不远处正在燃烧的废铁。
……十分钟之前，这个冒着滚滚黑烟的东西还是黎玥与上官溪的载具摩托。
“咳咳，没事。”
黎玥只能庆幸还好提前把摩托上的应急通信设备事先带在身上了，然后祈祷这种摩托有专门的生产线，而不是一对一配备的，再不然就只能祈祷姬询不会杀了她。
不过黎玥属实没想到那一发能打穿建筑的榴弹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就那样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车身上……还好没有人因此而受伤，不过这个弧线嘛……感觉训练一下可以去研究蹴鞠比赛的取胜方法。
“比起这个，身体状况如何？”
“只是普通的擦伤，不会影响行动的……！”
“刚才是你发送的求救信号吗？”
“是……是的！”
少女猛地直起身体，转向这边，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吗？
“现在已经安全了，刚才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报上编队，这里是监兵小队，这是我的队员上官溪，我是指挥官黎玥。”
“我知道您……！之前任务中对接过一次，虽然……虽然您可能没注意……您在我们这一届可是……不，应该是每一届都……”
这位少女看上去似乎更紧张了。
“嗯？”
“啊啊，抱歉，一紧张就会自说自话，忘记先自我介绍了。我是李鸿雪，禄天学府本届……毕业生，现雨燕小队指挥官，向您致敬！”
她抬起手，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军礼，于是黎玥也以同样的军礼回敬。既然是刚毕业就已经获得编队，选择上场作战的指挥官。
“鸿雪……是之前送来动力甲的那位指挥官？”
“是…是的！”
“十分感谢，你帮上大忙了！！不过，你不是虹华小队的指挥官吗？怎么现在指挥雨燕小队了。”
“因为虹华小队由于意外解散……”
说到这里时，她的眼神中明显多出了几分忧伤和遗憾，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而恰好遇上本次事件，只能临时组建雨燕小队，为了应对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我实际上是这支小队的临时指挥官。”
“原来如此。”
黎玥看着鸿雪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在禄天学府的讲台上面对毕业生演讲时，被灯光照耀着的那些澄澈目光。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恭喜毕业，鸿雪学妹。”
“谢…谢谢前辈。真没想到接收到求救信号的居然是黎玥前辈……”
鸿雪低下头暗中双拳紧攥，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懊悔。
“现在我们都是执行任务的指挥官，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
“啊……好的，黎玥前辈！”
好熟悉的感觉，她完全没有改口的打算。不过现在有比现在更重要的事，他们刚刚对接，还没有了解彼此的情况。
“这里只有作为指挥官的你吗？你的队员呢？”
“这个……这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我的队员……正在别处执行任务，我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络。”
少女眼神有些躲闪，在黎玥和上官溪的安抚下这才道出了之前的经过。
鸿雪原本接到的任务是协助工作部下属部队建设新的通信设备，但在途中遭到了数量庞大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
原本为了保护不擅长战斗的工造部部队成员，她做出的判断和指令是让两名战斗型解构体率先护送他们前往临近的27号保育区，自己和另一名辅助型解构体则留在后方争取时间。
但是，雨燕小队的队长不知为何突然发难，与鸿雪争执了起来，并很快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为了让任务尽快进行，鸿雪不得已只能做出妥协，让三位队员一起去护送工造部成员，自己则留在后方进行远程支援。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但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她失去了和队员之间的联系，在这之前队员发给她的最后一次通讯是他们监测到来源不明的电磁辐射。
“之后我在向27号保育区继续推进的同时，不间断地发送求援申请，但是很长时间都无人应答。”
“那个队长是谁？他就这么把你放置在如此危险的境地，没有解构体保护，也没有动力甲，身为人类指挥官是很脆弱的！”
上官溪和黎玥纷纷皱起眉头，虽然一直都知道会有解构体不服从新指挥官的命令，但是这样的方式明显是对战友生命的不负责。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我能再谨慎再强势一点的话……”
“没有谁一上来就经验丰富，反省和复盘就留到任务结束之后。之后我和你一起去理论，别怕。现在，作为身处战场的战士，优先考虑接下来的决策吧。”
“我明白了，谢谢前辈！”
雨燕小队的队员发来的最后一则通讯是监测到了来源不明的电磁辐射，这或许是感染体或异合生物新的攻击手段，情况很可能比预想中还要严峻，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抵达那里，现在只能祈祷风擎宇那边一切顺利。
就在这时，通信终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通信申请。接通后，方才的解构体联络官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她们。
“紧急情况，我们刚刚收到27号保育区附近的士兵传来的信息。”
“通讯问题解决了吗？”
“正在逐步恢复，首先恢复的是27号保育区，而且发出求援申请后不久，就有擅长解决通讯问题的指挥官和小队前往支援了。我们收到了来自现场的情报，但情况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你们自己看吧。”
联络官传来的附件中只有一段影像和一个坐标……
“这是，什么？”
在看到投影中的影像时，若非这是现场发送过来的实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座，直指天际的螺旋之塔。猩红色的外观和电子屏中显示的读数昭示着它的斯科瑞浓度，即使是做了最严密防护的人类恐怕都在其中坚持不到半分钟。
但更加令人颤栗的是它的样子。那是几乎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本不该存在于世的造物，远远超越过了地表上的所有建筑群，而塔基牢固而暴戾地撕开地界的胸膛，而后狂躁地破出，尖顶直直刺入云霄。
昔日古时，与九龙古国并名的古老文明，古巴比伦妄图创造出的直指众神的通天之塔如果真的存在，是否就会是这副模样？
只是，它带给人的感受绝非是出于仰视的敬畏和对古迹现世的震撼，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曾经，九龙的研究者们说过，古猿分化为猿猴与人类用了数百万年时间，几百万年前，最初的古猿跃下树枝，历尽筛选才进化为如今之貌，文明的诞生需要千万年的积淀，这是斯科瑞未曾肆虐前的共识。
但如今，斯科瑞从无序到衍化出类人的过程与之相比仅是顷刻，再之后，从异聚母体中诞生的异合人形生物体，在出现后的两个小时内给全世界的人类带来了至今仍未完全愈合的创，直刺骨髓。
眼前这副景象无法不让黎玥和上官联想起矗立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那被异合植物缠绕的过滤塔。而这座螺旋之塔仿佛连那伪装的绿意都不屑披上，而是明晃晃地向着地表乃至深空中的全体人类显露出冷硬刺骨的危险。
它们从“摇篮”中诞生，撕扯过“生命之树”遗留的脐带，模仿并吸收着属于人类的一切，那么它们下一步会前行至何方，又会衍化为何种模样？
没人敢对此做出预测，但看到眼前状况的所有人在此刻心中一定已经有了答案——它们开始试图迈向文明。
四周寂静无声，但没有人说话，但黎玥已经从每个人的表情中都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你们还在听吗？”
联络官的声音传来，一瞬的漫长就此终结，黎玥赶忙回应。
“保育区现场情况如何？”
“目前保育区还没有遭到异合生物袭击，但是我们已经将此次事件危险度提升至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作战的等级，以此为参考，我们必须在事态难以掌控之前撤离所有居民。”
“塔本身没有任何情况吗？比如出现新型异合生物，或者是异聚母体之类的反应……”
“无法确定，那个斯科瑞浓度，如果做不到完全免疫，或者可以操控斯科瑞浓度，那么靠近就无异于送死，更遑论进入探查。”
“这么高的斯科瑞浓度，我们在来时的路上却没有任何察觉或是注意到任何预警……”
“国家和我们同步的卫星信号图像停止在了四十分钟前。”
上官溪的话语提醒了黎玥和鸿雪，四十分钟，正是上一次地震开始的时间。
“也就是说，那时候塔就已经升起来了……为什么我们完全没看到？！”
完全没有看到……真的完全没有看到吗？黎玥突然想起了在途中眺望远方时看到的扭曲幻影，她原以为那只是视觉暂留的幻觉……
“那座塔恐怕会伪装。或许要到一定距离才能完全看到。”
“我还是没有办法联络到我的队员……”
鸿雪捏紧手中的终端。
“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有没有雨燕小队队员的消息？器识小队和其他小队的情况呢？”
“因为电磁干扰，暂时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已抵达的小队有器识小队、昆凌小队和狮桑小队，其他在执行任务的队伍也已经陆续前往支援了。”
“明白，那么，监兵小队……”
“等等，我、我也要去！请让我和前辈一起行动！虽然只是刚刚组建的队伍而且多有不合，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我真的很担心。”
“没有问题，如果我的队员遇到了危险，我也会想尽方法赶过去。”
黎玥向上官溪点头示意，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指挥官，已确定目标地坐标，27号保育区。”
“监兵小队和雨燕小队指挥官已准备就绪。即刻前往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