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用膝盖跪在李微的胸膛，扣住经络，冷冷地说：“我那两个云霄圣地的师兄，的确不能说没错，但主要责任在你。”
关航、周锐对视一眼，低下头。
即使不是主要责任，但身为正道宗门弟子，也不应该如此应对。
他们当时是有能力将李微引开的。
“这个李微，说的还不无道理。”吴忠桂苦涩地嘟囔。
“你指的是哪个李微？”汤秋问。
吴忠桂沉声道：“难道还有两个李微？”
“此人是魔道……”
“但这话说的没错，关航、周锐二人，做事不够谨慎。”
汤秋不服：“吴长老，当时的情况，那李微出手就是杀招，总不能站着挨打吧？”
吴忠桂长叹一声：“但我们是云霄圣地，就得比别人做得严谨。”
汤秋沉默。
……
“哈哈，杀吧，我输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李微狂呼。
陈夏本不想废话，直接一拳锤爆李微的头，见他如此说，不得不多说几句：“听着，李微，我杀你，并非因为你之前要杀我，没有那么简单。”
“我杀你，是因为你已迷失心智，放了你，只会遗祸苍生。”
李微大笑：“你瞧瞧你说的这话，你是谁？你不也是魔道吗？你还要替天行道，主持正义？”
“李微，你知道吗，即使做个魔道散修，也可以选择，做个本心不亏的散修的。”
“我呸！”
“你不懂，我就教你。”
“别给自己脸上涂金了，你也是个魔道，以为混进了云霄圣地，就能是本心不亏？”
陈夏眼神庄严地盯着他说：“魔道，正道，其实只是修炼法的不同，魔道里面，的确也有好人。”
“我不信，我没见过。”
陈夏脑海里浮现出聂子钧，镇定地说：“那是你见识太少了。”
“谁，你给我说出一个。”
陈夏沉着说道：“你可以重新瞪大眼睛看，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个，我自认为就是个好人。”
“呸，不要脸！”
“我没害过人，没有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而算计别人，手底下没有冤魂，从不滥杀无辜，难道不是好人吗？”
李微轻蔑地说：“我哪知道，我又跟你不熟。”
在远处旁观的吴忠桂，面色煞白，从不滥杀无辜，手底下没有冤魂……想起当年陈夏的确没有杀自己。
汤秋皱眉道：“真不要脸，那殷云，杀的人还少吗？拿活人炼药的事，就干了不少。”
俄而，似乎想起一些事，又说：“不过，他重生为陈夏后，确实没有滥杀无辜的记录。”
为什么？
“老魔殷云，没有继续滥杀无辜，绝对不是因为变得心善，而是有了别的手段，没必要这样做了。”吴忠桂冷冷地解释。
……
“如果你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的年纪，被恶人掳走，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吗？”李微愤然质问。
“我说了，魔道正道，只是修炼方法的区别，不是人心的区别。”
“狗屁！”李微吼道，“若是有选择，我们都不会是魔道，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说对吧？”
陈夏哑然，若有选择，谁也会走光明大道。
忽然不想杀李微了，好像看到自己的影子。
李微沉沦得越来越深，就是因为没有陈夏的那些机缘。
拳头缓缓放下来。
李微哽咽道，“我从来不想走魔道，可是已经不能回头了。”
“确实回不了头，但你可以走好接下来的路。”
李微咆哮道：“接下来的路还能怎么走？”
“放弃魔道害人法术，不要伤害无辜，就是最大的善念。”
“那我修炼怎么办？”
“你害了别人，获得许多修为，又能怎么样？能飞升上界吗？既然正道不能飞升，魔道也不能飞升，你追求修为，根本也没意义啊。”
陈夏一针见血指出：“随缘吧，不要强求永生。”
这话，如果陈夏说给自己听，自己也是不信的。
但李微却不一样，他的观念世界早已崩溃。
从小跟着古阁修炼，以为自己修的就是正经的仙门法术，谁知道全是邪门的魔道。
古阁在他的心里，本是父亲一样的人物。
谁料有一天，古阁写了封信，命他送去天净宗，当面交给廖傲仙师。
万万没想到，信中的内容，竟然是古阁将李微的来历，如何掳走，如何传授魔道法术，得意洋洋地描述一遍。
现场二人那失控的表情，难以想像。
随后，廖傲冷静下来，命李微带着去找古阁，却似蒸发了似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李微哀求廖傲继续收自己做弟子，但，廖傲拒绝了。
只传授了一套功法，就打发他走。
李微活着的目的从此只有一个，杀死古阁。
这个将自己全家屠戮的仇人，引导自己踏入无尽深渊的恶贼，若不能手刃，自己死不瞑目。
从此，他走上了疯狂修炼的道路。
与人争斗，下手狠辣。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终于在有一天，亲手杀掉了古阁，但他的世界，也彻底崩塌了。
支撑活着的目标一旦实现，剩下的就是极度的虚无。
所以，放弃飞升，放弃长生，放弃追求修为等级，这种连陈夏自己都不信的话，却在李微身上产生了奇怪的效果，让李微眼睛一亮。
“修炼没有意义……”李微喃喃自语。
“对啊，回归本源，你只不过是个凡人，如今能增寿数百，已比凡人好过万倍。”
李微眼睛里的戾气，渐渐散去。
陈夏撒开手，李微也不起身，好像很累似的，以地当床。
“你说的很对，不管是仙家，还是凡人，都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到头来都是一堆枯骨，何必为难自己呢？”
远处，吴忠桂猛拍大腿：“这小子说的都是啥啊！”
汤秋默然无语，大家确实都无法飞升……
“你早年不幸，导致心态失衡，做事乖戾，如果能幡然醒悟，不再做错事，我还真不想杀你。”陈夏叹息道。
李微沉默良久，长长吐了口气：“你说的对，我既已沾染魔道，无可改变，确实没必要纠结了。”
嘴角一歪，露出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