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铺缘何得名,世人并不知晓。
湖山镇的人都知道,五里铺这名字,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传了下来。而五里铺的乱葬岗子,则是出了名的骇人。
有大胆的人曾经白天结伴前往,结果稍不留神,不是踩到了断臂,就是踩破了头颅。
有据说取名为尸虫的虫子会从残破的头颅中钻出来,如果来人不及时躲闪的话,它就会顺着裤管爬上来,找个孔隙就钻进身体了,不需要多长时间,在来人倒下的一刹那,就可以宣告一个人的终结。
还有鬼新娘丢失了丈夫,想要续夫的神鬼故事,也是让途经五里铺地段的男人揪心不已。
胡髯郎自然是不信这些的。
辛膑那个家伙,居然还用这些故事吓唬我。哈哈,我不就是还没享用过鬼新娘吗?来了更好,也让我见识一下,到底和那些活着的美娇娘有啥不同?
在午间阳光最盛的时候,胡髯郎身形一掠,就掠进了五里铺那让人闻风丧胆的乱葬岗子。
等他收住身形之时,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副青铜面具,世人眼中温顺的羊,篆刻在那面具上,却是诡异且狰狞。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视这里为禁地。胡髯郎刚掠进林子,便觉得自己从阳光明媚的一片天地,骤然置身于阴暗昏黑之地。
此外,还有静,寂静!无声无息!
胡髯郎抬头向天望去,只见到枝连着枝,叶叠着叶,密密麻麻,几乎没有光线能照射进来。
胡髯郎心道:也难怪说得那般骇人,如此浓密的林木,不阴森才怪。
等他找了一个稍高的地势,嗖嗖嗖几下,就掠上了一棵高大的树木。胡髯郎拨开浓密的枝叶,钻到了树梢之上。
想不到,这辽阔的景色,让这一心只想欺辱女人的胡髯郎,都忍不住诗兴大发:哇——果然好风光,果然好风光!树挨树,山连山,就是看不见水——
胡髯郎隐约听到一声轻笑。
只是,他似乎又感觉这轻笑发自他的心底,莫非是他自己嘲笑自己的即兴之言?
胡髯郎有点恍惚。
他向四周望了望,除了近前的苍绿,和远处的黛黑,就连飞鸟都没有。
他又缩回身子,藏在叶缝里,用鹰隼一般的眼睛向四周凝视。可是,除了繁密的枝、繁密的叶,和林间影影绰绰的墓碑,就再也什么都看不见。
自己几时学会疑神疑鬼了?胡髯郎居然自己怀疑自己。
他溜下树干,踩在了林间枯焦的落叶和枯枝上,一阵滋滋呲呲地响。
胡髯郎抬起一脚,踢翻了一大片枯枝败叶,底层潮湿的叶片翻起来,散发出浓郁的腐殖的气息。
钻人裤管的尸虫是真没有见到,倒是有一条足足有两巴掌长的蜈蚣受了惊吓,拼命地找寻着落叶的缝隙,又钻进去再也不见了。
“让这蜈蚣咬上一口,寻常人等,倒还是要疼得死去活来。”胡髯郎心道。
他自然不是寻常人等,于是他踢飞了一路的枯枝与败叶。
胡髯郎想不到,这乱葬岗竟然这么大,在这林子里窜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竟然还没窜到一半。
前方有块高大的墓碑,似乎比其他的墓碑大上一点。
胡髯郎心下一喜,莫非真的有古怪?
他朝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这才飞掠而去,落在了墓碑之前。
墓碑前蛛丝虬结,竟然结成了一大片乳白色,就如一张白色幕布,铺在了墓碑上。
胡髯郎本想离开的,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找来一根棍子,将那蛛网揭开。
只是,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准确地说,是捅了蛛窝——只见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深褐色的八腿蜘蛛,一只接着一只,从那撕开的幕布孔隙中爬了出来,然后又向四面八方溢散开去。
胡髯郎虽然看着恶心,但也只是一群蜘蛛而已,显然还没能够入胡髯郎的法眼。
他继续用棍子挑,想要把那白色的幕布挑得更开一点。
只是这么一犹豫,转瞬之间,墓碑上、墓碑前,就布满了蜘蛛,甚至对胡髯郎形成了包围。
胡髯郎也是有洁癖的人,除非是面对县丞千金那样的美娇娘。
只见他身子一拧,身子滴溜溜地向上腾起,就是三丈多高。然后不等力竭,他再度一扭身,如一个空中旋转的陀螺,一下子就跳出了蜘蛛的包围圈。
胡髯郎大怒,想不到这些八腿畜生,竟然也想欺负他?
他高高地扬起手掌,丹田内灵力运转,手掌往下哗啦一下,就见林间有风乍起。
那风向遍地的蜘蛛卷去,只是一掌,就将那些蜘蛛荡得七零八落。数不清的蜘蛛肚腹破裂,黏稠的泛着银光的晶液,在林间到处都是。
胡髯郎自得地收回手掌,还拿到眼前看了看。
只是,还没等胡髯郎放下手掌,一团黑糊糊的黑影就激射而来。
险之又险、快之又快的形势下,胡髯郎显然只得仓促应对。
没奈何,只见他手掌一抖,一道劲风自指尖发出,将那团黑影生生逼退一尺。
这下,胡髯郎终于看清,原来是一只比壮汉拳头还大的蜘蛛。
竟然是一个蜘蛛王!
胡髯郎已经看见,那蜘蛛嘴中上下颌之间的道道须根,是不是那蜘蛛的牙齿?
胡髯郎自然没有心思,更没有时间去辨认。
因为那蜘蛛屁股拖着晶亮的银丝,已经再度向他扑来。
胡髯郎手腕一抖,已是长剑在手。他一招“横渡江津”,长剑荡起一片剑光,便向那蜘蛛斜斩而去。
想不到那蜘蛛竟似还有灵性,屁股一扭,便有蛛丝喷射而出,眨眼间就缠满了整个剑尖。
胡髯郎心下哟呵——这畜生,居然还懂得变招攻击?
只见胡髯郎不慌不忙,再度抖腕。他右手的大拇指和其余四指拢成一个圆圈,长剑便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直转,赫然是江湖人艳羡不已的御剑诀。
而那蜘蛛的腹部随着长剑转动,肉眼可见的在缩小。胡髯郎长剑的剑尖上,一个晶莹剔透的银色光球,正在不断长大。
终于,等到那蜘蛛的肚腹已经瘪得不成样子,胡髯郎长剑一挺,就将那蜘蛛刺在剑尖上,和那丝团再度贴合在一起。
那蜘蛛死命地挣扎,发出吱吱的声音,没多久,就音息全无。
胡髯郎冷哼一声,心道:“终究不过是畜生而已,也能在我面前显威风?”
胡髯郎将长剑拖曳在地上,把剑尖在枯枝败叶上蹭了好多次,才把那些黏稠的蛛丝清理干净。
他用棍子将那些蛛丝挑净,又拢了一把树叶凑到墓碑前,把那碑文擦净,辨认许久,才依稀认清:武德将军覃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