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父女带来的饭菜被一扫而光。
饭后,县兵们帮忙收拾桌椅,薛梨在沈筝身边磨蹭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沈大人,小女和父亲都相信您,也相信许大人......今日之事,一定一定是个误会,您千万不要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许云砚闻言看了过来。
看着薛梨真挚的双眼,沈筝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她,“这个给你。”
薛梨还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便一个劲摇头:“小女不能收,小女和父亲过来,不是为了讨好您的。”
“本官知道。”沈筝托起了她的手,将东西放在了她手心,“一个小玩意罢了,算是谢谢你的心意,拿好,可别摔了。”
薛梨下意识收起了手指,将那东西握在手心。
就在这时,馆中传来阵阵惊呼。
王夫人声音最大:“夫君!你终于醒了,妾身都快被吓死了......呜呜呜,还好你醒了......”
王槐安醒了。
沈筝眸色一凝,薛梨立刻道:“大人您忙,小女和父亲这便回去了!”
沈筝朝她点点头,派了人去府衙报信后,转身和许云砚进了医馆。
医馆中,李时源在写药方,几个大夫站在他身后,恨不得将脸凑到纸上去。
王夫人抱着王槐安嚎啕大哭,哭声中满是喜意。
王老夫人坐在榻上,握着王槐安的手无声落泪。
见沈筝进来,王槐安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过了一会才挣扎着坐了起来,咳嗽道:“下官王槐安,见过沈大人。”
“王大人不必多礼,快躺着吧。”沈筝假装没看到他闪躲的目光,问道李时源:“李大夫,王大人情况如何?”
李时源一下便懂了她的意思,停笔道:“王大人已无性命之忧,可回家将养,自行服几日药便可。”
“对对对,回家,先回家......”王夫人费劲地将王槐安扶了起来,看着老夫人道:“娘,我们快回家吧,这儿人太多了......”
老夫人暗中看了沈筝一眼。
她隐隐能感觉到,沈筝好像在怀疑些什么。
但官场之事儿子从不与家中多说,此时就是她想猜也猜不着,只能道:“那便......回吧。”
马车在夜色中朝王府驶去。
王槐安忐忑了一路,王老夫人本想开口询问,但顾忌儿媳也在,便道:“槐安,先回家好生将养两日吧,有何事.....待你身子好了,再去府衙与大人们明说。”
明说?
王槐安双手紧攥坐垫,脑中纷乱。
他能明说吗?
他敢明说吗?
若明说了,他怎么办?他的妻子怎么办?他的儿子怎么办?
满心纠结下,王府到了。
他害怕沈筝直接找他谈话,久久不敢下车。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王大人。”沈筝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王槐安下意识一抖,尽力平稳声线道:“下官这就下来,还请沈大人.....”
“不必。”车外,沈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既王大人已安全到家,本官便不多留了。不过......本官有一句话想同王大人说。”
一句话?
王槐安既疑惑又害怕,被王夫人扶着下了马车,微黄灯光映照下,他的脸竟透着骇人的惨白。
他嘴唇微动,正欲支开王夫人,便听沈筝道:“王大人刚刚脱险,好生回家将养两日吧。大后日辰时,还望王大人准时来府衙,同许大人行交接之事。至于今日变故.....也望王大人如实相告。”
说罢,沈筝转身便回了马车。
看着她的背影,王槐安愣在原地。
他想不明白,沈筝为何会给他两日喘息的时间。
是有意磨他心性,还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免得对许云砚名声不利?
但无论如何,王槐安都觉得沈筝此举很是怪异,他甚至感觉沈筝一点都不着急,仿佛今日之事对她来说,就只是被小蚂蚁夹了一样,不痛不痒。
眼看着沈筝的马车驶离街头,王槐安牙关发颤,在王夫人着急的询问下,缓缓回过了神。
“夫君......”王夫人摇着他手臂,满脸担忧,“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把李大夫唤回来,再给你看看?”
看着王夫人天真又愚昧的面容,王槐安重重叹了口气。
命啊。
一切都是命。
一步错,步步错。
“无碍......”王槐安放开了她的手,一步一顿地朝王府走去。
入府后,他看着沉默的王老夫人,哑声道:“母亲,儿子有话,想同您说......”
王老夫人心有所感,面容一瞬便苍老了好些。
......
府衙灯火通明。
沈筝到时,余正青正在甲库当中,翻阅着王槐安的甲历。
每位官员来府衙赴任时,都会递交上一份甲历,甲历上记载着他们的过往经历,详细无比。
王槐安的那本甲历,被余正青来来回回翻看了数次,但他依旧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沈筝推门而入,余正青捏了捏鼻根,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了?王槐安主动说什么没有?”
“他目光躲闪过一次,我便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沈筝端了把椅子坐下,揉着额角道:“对他下手之人,应当没想过他能活下来。不出今夜,对方必定有所行动,我让苏焱他们守着的,待对方忍不住动手,留下确凿证据后......咱们便可出手了。”
“难怪你派人传话,让我不必前去......”余正青放下甲历,满目欣赏:“对比一年多以前,你当真成长了许多,这偌大的柳阳府,也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离去......”
沈筝苦笑:“来府城第一天便遇到这事......我倒希望您一直都在,我只用窝在同安县就好。”
想他们同安县人上下一条心,哪有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事儿?
有这勾心斗角的功夫,还不如多合计合计,怎么舞锄头才能把地种好。
“官场向来如此。”余正青望向门外,“有些人德不配位,满脑子想着如何算计同僚,一点风吹草动就夜不能寐,生怕别人抢了他的权势。只要这种人在官场一日,其余官员便一日不得安生,这种人......你入京时应当都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