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太太低头受教,脸上讪讪的笑着,终究是自家的过错,如今也只得听教了。
薛姨妈一时骂的过瘾,倒是觉出了嘴干,抿了抿茶水,随即与孙家太太交割了,一人手里留下一份和离书,一份交了官府备案,那里孙家太太叫人抬了聘礼送回,孙家与薛家的姻亲关系也就就此作罢了。
孙家太太见事情做的倒是顺利,与薛姨妈说了几句也就去了,薛姨妈也顾不得客套话,任着孙家太太自去了。
孙玉珠倒是未曾料得事情如此顺利,只当是要打个一年半载的官司,心里倒是畅意极了,自家的嫁妆是归了自己的,又从薛家偷带回不少的公中银钱,薛蟠素日里也是少不得给她置办金珠细软,如此一来,她倒是得了大大的便宜,是个富婆了。
书起一回,那王德知道孙氏与薛蟠和离的消息,倒是自得起来,只说是想必那孙氏是为着自己方才与薛蟠和离的,竟是异想天开了起来,声声逼着孙氏嫁与自家,惹得孙氏不厌其烦,本就当初不过是为着起个逗弄之心,如今竟是脱手不掉了,薛家碰不得,王家也碰不得么,竟是着人悄悄的将王德料理了,自己果然带了贴身丫鬟,携了金银细软离了京城去寻自己的情郎张生去了,孙家还颇为此费了一番周张,自然薛姨妈等人也是暗暗庆幸孙氏早早的和离了,不然笑话的还有自家,此为别话,与书里并无牵扯。
单说宝钗回去禀了贾母,贾母独坐在那里与鸳鸯叹了数回:“果然这孙家风气不好的很,自家女婿进了牢狱不想着设法搭救,且要撇清关系,就不想想众人的口舌么。”
鸳鸯笑道:“她家既是风气不好,如何肯听众人的话,若是肯听,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了。”
贾母点头叹道:“难怪姨太太这段日子不愿意过来与我说话了,自然是为着家里有这么个搅家精的缘故,和离了也好,总比一直在家里祸害的好,不过保不齐也有埋怨咱们家不给蟠儿说话的原因,其实我的心里是惦记着的,只是奈何你家老爷不愿意的很,只说丢人,叫我说有什么的呢,哪个家里没几件这样的事情呢,不过都遮掩着吧,还能个个清白不成,单就你家老爷是个清官,偏生又不是个清流领袖,只顾着在这里装模作样。”
鸳鸯讪笑着不答话,贾母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记得了,你如今的岁数也不小了,琥珀也长了起来,琏儿只说过几个月就要回京叙职的,到时候我便做主将你许配给他做妾室,不能叫我的鸳鸯没个去处。”
鸳鸯听了心里一惊,随即跪在那里哭着说道:“老太太,我的心您是知道的,这辈子跟了老太太是奴婢的体面,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打算我的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贾母连忙叫她起来笑着叹道:“你起来,我并非试探于你,当初凤姐儿在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就是想着待我去了再容你出去,如今看这情形,我这个老背晦还要再活几个年头,可不就是纯纯的耽误了你这个小人儿的前程,故此才有了今日之语。琏儿那个孩子如今看起来倒很是正干,又兼着回了京里,就是去了他屋里,你平素没事干也很可以日日来我这里请安问好,我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叫了你过来支应,平儿素日与你也交好,府里人还敢低看你不成,这是何等的自在,也就是你傻罢了,不懂得我的心。”
鸳鸯听了,方才知道贾母说的是真的,自己本就倾心贾琏,奈何伺候贾母不敢心里有所妄想,如今贾母一说,自己倒是心里高兴起来,总归不是自己说出来的,惹得贾母生气,连累家人,遂住了嘴,听贾母在那里一行的说道:“可见你的忠心了,只是我如今也老迈了,如何肯困的住你这个小孩子家家,不如趁势给你指一个好去处,也是咱们主仆好过一场。当初凤丫头走时,我朝便与她过了明路,她也答允了,只可惜她小小年纪就一发子去了,叫我也跟着难过。如今琏儿屋里只有个平儿,再加了你过去,也就勉强支应了。大老爷和大太太那里,我听着风里来雨里去的,是想着再给琏儿娶个填房。如今琏儿年纪轻轻就做得三品大员,虽说有儿有女,想必也多的是女儿家往咱们这里来,填房是不难找的,只是难在人家女儿家刚刚嫁了进来,我这个做祖母的就要往孙儿房里填人,说出去还道我是在给人家立规矩,可是明明咱们是和凤丫头说定了的事儿,故此两边都委屈,若果然依了新妇的面子,过个三年五载的再把你送进去,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几年青春何在?我是知道你对琏儿的心的,不如趁势进去,也不至于将来两边为难。”
鸳鸯哭着听住了,就听贾母接着说道:“可见是个傻孩子了,莫不成跟了琏儿那个孩子还玷污了你不成?放心,虽说你过去了,自有我在后面给你撑腰呢,你服侍我这么些年,我也有些个体己拿给你做嫁妆,你手里只怕也有些个银钱,我再叫人把你的籍契销了,变个良籍,故此竟不必是贱妾,是个良妾了,地位自是不同,你说可好不好啊。”
鸳鸯听着贾母的肺腑良言,心里更是难过起来,只顾着在那里抹泪无言,贾母呵呵笑道:“所以说姑娘大了是得嫁人的,不然只怕留来留去成了仇,我平素视你如同亲生孙女无异,想不到如今却有了这样的缘分,可见你我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