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四年,末秋!
残阳将天穹烧作流霞翻涌的赤色长卷,熔金般的余晖自云霭裂隙倾泻而下,为整座山谷镀上一层朦胧的琥珀色光晕。
暮色漫过山脊时,第五书双的身影宛如水墨勾勒的孤影,无声地凝立于山巅。
她眸若春水微漾,倒映着漫天绚烂的黄昏,眸光流转间,似有细碎涟漪轻泛。
在她身侧,沈书仇斜倚在藤编摇椅上,苍白的面容隐没于暮色之间。
躲在这片西极之地的山谷中整整已经过去四年时间了。
这四年的时间里,第五书双也跨过渡劫步入大乘,除去日常修仙闭关的时间外,剩余的时间便是守着这张摇椅伴着沈书仇共度这四季轮转。
她将山间每一缕晨曦,每一片落英,每一场冬雪都细细说与他听。
只是可惜的是,沉睡的人始终阖着双眼,聆听不到她的细语绵绵。
秋风卷着枯叶擦过沈书仇垂落的指尖,簌簌声里,似有一声来自虚空的叹息。
就在第五书双眺望暮色的刹那,藤椅上的人睫毛突然轻颤。
“咚——咚——咚——”
极轻的心跳声忽如鼓点,刺破山谷的寂静。
第五书双猛然转身,呼吸凝滞在喉间。
那双她日夜期盼睁开的眸子,此刻正剧烈颤动,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映得她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震颤。
沈书仇的眼皮缓缓掀开,眼尾泛红,雾气氤氲的瞳孔里,却倒映出全然陌生的神色。
“沈...哥哥...”
第五书双踉跄着扑上前,声音碎成颤抖的音节。
对方忽然轻笑出声,沙哑嗓音裹着冰碴:“姐姐,这是认不出我来了?”
第五书双僵在原地。
第五倾寒倚着摇椅支起下颌,指尖把玩着枯叶,眉梢眼角皆是熟悉的冷傲。
那分明是消失四年的第五倾寒,而她此刻栖身的,却是沈书仇的躯壳。
“怎么,姐姐很希望我死?”
第五书双微微摇头后道:“你怎么会占据了沈哥哥的身体,那沈哥哥呢?”
第五倾寒闻言利落起身,关节发出细微的响动,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沈哥哥早就死在你亲手刺出的那一剑下。”
随后她突然逼近,染着暮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恶意,“你守了四年的,不过是装着我魔心的傀儡罢了。”
这四年里,虽然第五倾寒并不能动,但她的意识却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冷风卷着枯叶扑进第五书双眼底,她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眶突然发烫。
山巅残阳渐沉,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一高一矮,一静一动。
“所以...沈哥哥,真的已经……”
良久,第五书双带着无尽的空洞与茫然,从干涩的喉间挤出这几个字。
提及沈书仇,第五倾寒眼中那层向来冰冷的霜色竟也微微融化。
一抹转瞬即逝的悲伤浮上眉梢:“没错,沈哥哥已经死在你那一剑下。”
她微微顿了顿,似是在压抑情绪继续道:“他四年前能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是因为我的心在他体内罢了,如今我的肉身已毁,也只能借沈哥哥的身体才能再次醒来。”
第五书双在过去四年里,从那些若有若无的线索中,心中其实已有了模糊的猜测。
但她还是渴望能从第五倾寒口中,听到确切的真相。
此刻,当残酷的事实被眼前这个有着沈书仇身体,却被第五倾寒掌控着亲口说出,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如泡沫般破碎。
她的沈哥哥,真的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第五书双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阵钝痛蔓延开来。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泛起决然:“你不能用他的身体。”
第五倾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直视着第五书双的双眼:“那你就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这充满挑衅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第五书双。
她的手不自觉地搭上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心中的痛苦与纠结如潮水般翻涌,剑尖在暮色中微微颤抖,仿佛在与她内心的挣扎一同共鸣。
但最终,第五书双的指尖终究还是从那把泛着幽光的剑柄上滑落。
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掌心残留的寒意混着晚风,在胸腔里搅起酸涩的涟漪。
“我能为你重塑肉身。“
她第三次开口。
第五倾寒却背对落日而立,将自己的剪影钉在燃烧的晚霞里。
垂落的发丝间,一滴暗红血珠顺着苍白的下颌坠入衣襟,转瞬消失不见。
“不必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这一次我不是你。“
第五书双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涌上的话语化作无声叹息。
远处,最后一抹残阳正将山峦吞噬,而第五倾寒忽然抬手,指尖划过虚空时竟撕开一道墨色裂缝。
铮——
一柄缠绕着黑气的魔刀破空而出,刀刃上流转的符文泛着猩红杀意。
第五倾寒五指紧扣刀柄,刀刃划破暮色的刹那,方圆十里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冰。
“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棋子,是别人想要获取的力量。”
她的声音裹挟着森冷杀意,每说一个字,脚下的山岩便寸寸龟裂。
“既然如此...“
魔刀陡然出鞘三寸,迸溅的火星在地面烧出焦黑沟壑。
“我便斩断所有丝线,以沈哥哥的身体,用这双刀剑彻底劈了这盘棋。”
话音未落,恐怖的威压如潮水翻涌。
第五倾寒洞虚境的灵力如同火山喷发,在短短数息间冲破渡劫境桎梏。
直至大乘境威压凝成实质,化作漆黑雷云笼罩整片苍穹。
山巅在这股力量下瞬间化作齑粉,脚下这片西极山谷轰然坍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蒸发成虚无。
第五书双凝望着前方那人的背影,朱唇轻启欲言又止,最终所有话语都消散在喉间。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剑柄,剑鞘下泛着冷冽寒光,似乎随时都会破鞘而出。
与此同时,在被雾气笼罩的静幽之地。
“她醒了。”
白发老者枯槁的手指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眸中泛起贪婪的幽光。
“世界意志的力量已然成熟。”
单池猛地起身,阴郁的脸色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