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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从直郡王府回来待了两天,康熙就把人召进了宫——正月十五闹元宵,之前胤礽松口答应康熙元宵去太后宫里陪他过节。

从大年初二开始,康熙除了批折子、祭祖、紧盯朝局外,就是掰着手指数日子。

终于到了日子,为了不让其他人打扰,直接下令取消元宵宫宴,当天一大早更是把胤礽最喜欢的俩孩子召入宫,给孩子们换上喜庆的大红旗装,就拉着人去咸安宫。

胤礽这回没半点犹豫,直接起身给康熙斟茶,好一阵嘘寒问暖,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康熙心坎。

什么您年岁也不小了,鬓边白发又增了几分,都是儿子不孝,既不能替您分忧,又惹得您忧心。

什么儿子虽长成多年,却未能体会阿玛的苦心,一味地就知道让阿玛迁就自己,委实没做好人子。

康熙心软了又软,顿觉二儿子是真想通了,抹着眼泪执手殷殷叮嘱,一边自省自己是有不对,没有好好设身处地替胤礽着想,但自己的本心绝对是护着胤礽,是望子成龙的,一边委屈胤礽过去不了解自己的苦心,反而亲小人,远贤臣,又说出来父子之间最大的“隔阂”——

他出征噶尔丹那次,得了疾病,胤礽和胤祉一同来探望他,胤祉抱着他痛哭,直呼舍不得皇阿玛,而胤礽却无动于衷,导致他时常在想,自己到底养了一个怎样冷血的儿子。

胤礽敛下眸中的讥笑与愤恨,顺势跪下请罪,似不经意地露出手腕的伤口引得康熙侧目——

胤礽白皙的右手腕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

“保成,你、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朕怎么、怎么从未察觉?”

康熙对儿子的掌控欲极其霸道,早些年连胤礽晚上召幸了谁,那位格格侍寝多久、叫了几次水都要记录在册,再一一过目。

哪怕早上打了个喷嚏,都要让太医左查右看的,儿子身上突然间出现一道他从未发现的伤疤,怎能不让他惊讶!

胤礽不以为意地拿袖子盖住自己的伤疤,没有出言解释,倒是何玉柱哭着说了个清楚,“皇上,那是殿下给您试药留下的疤。噶尔丹那次,洋人上供的金鸡纳霜虽对之间疟疾有奇效,但太医和洋人都把握不住剂量,是殿下主动试药,后来剂量用多了,又放血放出了一点,为此,殿下事后养了半个多月呢!”

康熙猛地看向胤礽,当时他只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胤祉一见到他就哭,哭的真情实感,而保成却不发一言,还没来探望过他几次,他一直以为胤礽心冷,为了大位盼着他死,不曾想……竟是如此。

康熙不由地老泪纵横,抱着胤礽痛哭,“是阿玛错了,阿玛错了呀……”

胤礽也红了眼,喃喃道,“您教过儿子,欲大事,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需沉着冷静应对。”

这话说的康熙羞愧难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想错了,是他的猜忌和疑心,害了保成,也毁了他们父子关系。

康熙哭着说,“还不晚,还不晚,皇阿玛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谁也抢不走你的。”

“好。”胤礽沉声应下,顺从地跟着康熙去了慈宁宫。

晚了,一切都晚了。

爱新觉罗?玄烨,我真心视你如亲父,不因皇权疏远你时,你猜忌我,打压我,伤害我。

现在,我会如你所愿做个听从君父的“好儿子”,但却不会再有半点真心了!

目送胤礽“温顺”地随皇上离去,太子妃抱着明曦连连叹气,眸子冷了又冷,最终将目光聚焦在哈着口水睡觉的明曦的小脸上,怜爱地落下一吻,轻声呢喃:“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一滴清泪滑落,明曦被泪水激醒,不哭反笑,一直笑,无声的笑,还伴着口水。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明曦快两岁了,还是坐不直,可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是咸安宫圈禁后,太子还没回来前,发了一场高烧,太子妃用了所有的法子也没让女儿烧退,宜修送的药丸只略略起了效果。

连烧五天后,明曦终于醒来,可她不说话也不到处爬了,太子妃明白,孩子定是烧糊涂了,然心存希望,盼着女儿能恢复。

可是,可是……即便太子回来,也一切都晚了。

为了女儿,她只能遣散走所有宫人,亲力亲为照顾女儿,试图瞒住所有人。

纸包不住火,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为了母族也为了明德和弘皙他们,胤礽再寒了心,也不得不出咸安宫,而她,将再瞒不住这个秘密了。

她的明曦啊,将来该何去何从?

太子妃看着怀里正在笑着的女儿,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实在是无法相信为什么长生天会对她这么残忍。

躺在太子妃怀里的明曦哈着口水伸出手,想要摸摸太子妃的脸,似是要给她擦眼泪,太子妃下了头,明曦的手果然冲着那滴眼泪去的。

太子妃眼泪流的越快了,镇定了下来,然后急忙把女儿从怀里抱起来,快步的走到床上,坐在床边,给女儿唱儿歌。

明曦的眼中只有纯纯的清澈,一直举手想要接住太子妃的泪,好像压根不懂太子妃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又哭又笑,依旧笑得十分的开心。

太子妃不知自己还能瞒多久,但她不得不替女儿谋后路——

皇家是容不下痴傻孩童的,有些事儿,必须要做了。

元宵节后,自以为和胤礽解除“隔阂”的康熙,在知晓胤礽是关心自己之后,往昔所有烦闷一扫而空,整个人容光焕发,加快了对前朝的布局——他要把属于胤礽的东西都还回去,不能委屈了胤礽!

对此,胤礽充耳不闻,还是蜗居在咸安宫,不曾踏出半步。

但咸安宫周边的侍卫已经撤了,弘晖、弘春随时都可以来探望二伯、二伯娘,明德也在僖嫔的带领下笑呵呵地来探望阿玛、额娘。

孩童的欢声笑语,充斥着咸安宫,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孩子们欢聚毓庆宫的时光,胤礽每每压抑内心的悲凉、讥讽与康熙回忆往昔美好的父子时光,都会在人后静默许久,心一天一天凉透,人也一天比一天阴郁。

太子妃始终神情恹恹,整天抱着明曦,时不时探头看向宫门口,似是在等人。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太子妃等候许久之人,踏进了咸安宫。

趁着康熙带领皇子们出城农耕之际,做了件大事——

把明曦装进箱子,悄摸地偷运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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