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期望。
王平嘴唇动了动,还未回答,端坐于上首的虞南风先生也缓缓开口了。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沉静的力量:
“王平,《礼记》有云:‘国家有道,其言足以兴;国家无道,其默足以容。’然今时不同往日,非是无道,而是外侮临门。苏合此举,辱的不仅是你我士人,更是我大宣煌煌文脉与国格。
老夫观你平日着述,见解独到,根基深厚,更兼有《三字经》《明月集》等惠泽天下之学,才名早已播于四海。
此时若退,非是明哲保身,实乃辜负平生所学,亦令亲者痛而仇者快。
年轻人,当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魄,为我大宣文运,争这一口气!”
虞南风的话,引经据典,从大义名分和士人责任的角度,重重地敲在王平心上。
是啊,平生所学,所为何来?难道只是为了在书斋中孤芳自赏吗?
这时,王平的老师柳言却面露挣扎,他叹了口气,走到王平身边,语气充满了担忧:
“虞老和你师兄所言,俱是正理。为国争光,扬我文名,是为师一直对你的期许。
可是……王平,你可知那苏合并非易与之辈?他敢如此嚣张,必有倚仗。张清之才,你我都清楚,绝非庸碌之辈,却败得如此彻底……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得三思而后行!”
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中满是慈爱与焦虑,
“你还如此年轻,前程远大。赢了,固然能赢得泼天名声,可若是……若是稍有差池,那张清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不仅仅是名声受损,更是万夫所指,足以毁掉一个人!这……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孩子,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使命,别怕,你若是决定出场,那明日老夫三人便停下编纂一事,亲自入宫,替你掠阵!”
“赢了当然好,输了也无妨,若是连你都赢不了,那整个大宣年轻一辈,也恐怕没人能赢那苏合了。”
“不要有压力,师叔相信你是最强的!”
孔达倒是笑呵呵的宽慰王平,他作为孔家家主,国子监祭酒,乃是大宣儒道首屈一指的人物。
若是王平敢参加,愿意挺身而出,不说赢了,就算是输了,他倒要看看,天下那个文人胆敢置喙。
而且,那苏合明晃晃的提出要和王平比试,还闹的如此天下皆知,那些人以为他们真看不出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王平这般好的师侄,这般好的年轻人,岂能被你们算计。
孔达心中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况且,大宣的科举选拔,虽有个别以权谋私的人选,可能六元及第从庆州府一个小村庄出来的,这等含金量真是他一个草原人能比的?
虞老和老师的话,让王平心情复杂不已。
他理解老师的担忧,那也正是程初钢和牛继虎私下里传递给他父亲们的意思——明哲保身。
他也明白虞老想要让他成长的考虑,想要走的越来越远,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躲的,而且那苏合向陛下这般提出,自己就算想躲怕也是很难。
至于师叔的话,倒是让王平感觉踏实了许多。
而此时,王平的犹豫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更汹涌的声浪所覆盖。
“王师弟!去比吧!”一位平日里沉稳持重的师兄猛地站起,脸色因激动而泛红,
“我等诸位,谁不知你才思敏捷,学贯古今?那草原蛮子不过读了几本皮毛,就敢来我大宣耀武扬威?只要你出战,必能叫他铩羽而归!”
“没错!王师兄!我们都信你!”
更多的国子监学子课也不上了,不知什时候早已围在了小院之外,若不是有兵士看守,怕是早冲进来了,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激愤与纯粹的信任,此刻更是激动的大声喊到:
“凭什么让那些蛮子在我们长安撒野?凭什么我们的人输了就要被如此作贱?这口气,我们咽不下!需要你为我们,为所有大宣读书人,争这口气!”
“对!争这口气!”
“王郎中,出战吧,你可是我们的榜样!”
“让那苏合知道,什么是天朝上国的底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可是你说的呀,状元郎!加油!”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王平霎时间感觉一道电流周游全身,人都有些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