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都快十一点了。
谢妍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准备再看看论文就睡了。
沈晏站在卧室门口，抱着自己的枕头，抿着嘴唇，\"我今天还是不能过来吗。\"
床头柜上台灯光线温暖，潮湿长发铺了满肩的女孩儿靠坐在床头，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面容在光影中半明半暗，很是认真。
闻言她才抬起了头，\"嗯，我明天有课，今晚还是分开睡。\"
最近她缺了三次课了，虽然大学生逃课也没多大事，但谢妍觉得自己还是得调整一下状态，天天被沈晏缠着她真的会睡死过去，这样不行。
“....好吧。”
沈晏默默的离开，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但不过半分钟，他便又拿着吹风机进来了，\"你头发没干，吹干了再睡吧，我给你吹完了就走。\"
谢妍眨眨眼，看他神色坚持，便同意了。
两人坐在床上，吹风筒的声音不算太吵，葱白的手指在瀑布般的黑发中轻轻穿行，指尖流连，搞得谢妍痒痒的。
她一边看着平板一边清了清嗓子，\"好好吹，别作妖。\"
沈晏茫然的\"嗯\"了一声，像是没听清，声音格外正常，\"什么？\"
他那个正经的样子倒显得谢妍想多了，她只能说了句没什么。
不过这两句并没什么作用的话倒像是打破了沉默，沈晏突然静静的说道，\"我会给那些村民提高10％的价格。\"
谢妍才从论文中抽出注意力，有些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村民？\"
沈晏的动作一顿，\"大哥没跟你说吗？\"
他以为两人在上面说了那么久的话，大哥应该会说点关于他的事情，比如告他的黑状。
此时头发也吹的差不多了，谢妍便转过身看他，“没有，什么事啊。”
少年微不可察的皱皱眉，才轻声将他今天下午在会议上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些计划部署都属于商业机密，毕竟政府之后就要征迁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地产公司就是要争分夺秒的打信息战，不过他还是一五一十的跟谢妍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谢妍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谢妍虽然之前帮谢擎宇处理过一段时间的公司事务，不过那时候都是一些工程建造方面的事，相对比较单纯，对于这种涉及公民和政府的事她还是有点陌生。
站在沈晏的角度为了集团利益确实只是商业行为而已，但是村民角度就很心塞了，相当于比如把房子二十万卖了，过了俩月才得知自己房子值二百万，后悔的跺脚也来不及了。
见谢妍不说话，沈晏抿抿唇，\"我回来又想了一下，觉得确实给他们的价格压的太低了，所以想再给他们加10％，也是很可观的一笔数目了。\"
他要考虑到公司的利益和风险，10％已经是能加的极限。
虽然这点钱从宏观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良久，见谢妍还是不说话，沈晏心里有点没底，他用手指戳了戳谢妍的手臂，\"你怎么不说话，那就12％？\"
闻言谢妍终于出声了，她把已经干了的长发往身后拨了拨，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晏，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我又不是你老板，为什么要问我？怕我觉得你黑心？\"
猛然被戳穿的沈晏抿唇不语，只是手指还攥着谢妍的睡衣袖口。
虽然在他看来只是生意上的事，那些人什么情况并不重要，但是他总会担心自己在谢妍心里的形象。
但其实沈晏什么情况，谢妍心知肚明。
一朵很会撒娇的黑心小白莲。
但是好在，心黑的还不是太彻底，起码这朵小白莲还会听谢妍的话。
谢妍伸手抬起了沈晏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她的眉眼沉静而理性。
“沈晏，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不触犯法律，不伤害任何人，能做到吗？”
少年垂下眼帘，\"嗯。\"
见他把视线移开，谢妍捏他下巴的手指用了点劲儿，探究的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不看我？是不是干坏事了？\"
回想起现在半死不活的某个人，沈晏面不改色的又对上了谢妍的眼睛，\"没有啊，就是有点困了。\"
谢妍眼神在他脸上来回转了两圈，除了美貌就是无辜，跟个小狐狸似的，一时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只能拧眉作罢。
“行吧，不过法律只是最后的底线，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交交朋友，友爱一点，阳光一点，做个善良的人，能做到吗？”
闻言沈晏轻轻叹了口气，脸上表情终于鲜活了一些，“我挺友爱的啊，我还不够阳光吗，我见人就笑哎。”
\"......我只是希望你除了我之外，还有自己的圈子，不要全部围着我转。\"
或许之前沈晏在学校还会装一下友善，在教室或者食堂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和不同的人还能说说话。
但是现在他鲜少去学校，每天就在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奔波，顶多加个去超市买菜，剩下的时间全都粘在谢妍身边。
甚至周末两天直接缠的她出不了门，好在她也算比较宅的，才勉强能接受，反正在家也能捣鼓电脑看看论文。
之前谢妍偷偷问过医生，说了沈晏的情况，医生说是幼年时的心理创伤或者遭受过非人的暴力，都有可能导致人在成长过程中形成对肌肤接触的强烈需求。
当人在孤独，不安时，就会选择肌肤接触来寻求安慰和满足。
也就是皮肤饥渴症。
这种毛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还是得他自己慢慢适应，多交朋友，有个正常的生活圈子，逐渐成为正常人。
沈晏蔫蔫道，\"好吧。\"
见他答应，谢妍抬手上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真听话。”
“要不然我给他们加到15％吧，我够不够乖？今天能不能睡在这边？”
谢妍被逗乐了，把人拉过来亲了一口，“行了，晚安吻，你赶紧走吧，我要睡了。”
“……”
沈晏一脸幽怨的走了。
谢妍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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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锣密鼓的到了期末，期末考试后就要放假了。
系主任叫了一些人去他办公室拿表格，登记明年参加国赛的名额。
主任打量着自己系里各个年级的精英苗子，目光严肃却也慈爱。
“明年国赛的时间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三月底四月初，也就是下个学期，这次是全国比赛，我们要去首都北城参赛，到时候竞争比省赛要激烈的多，寒假期间学校会组织集训，希望大家合理安排一下时间。”
一群人拿了表便开始填，有个男生顺口问了一声，“老师，其他专业的考场和我们在不在一个地方呀？我女朋友是物理系的～”
旁边几人“呦”了几声，起哄道，“好恩爱呦～～”
系主任凉凉的瞥他一眼，“还没定呢，不过考场一般都不会太远，到时候下了飞机再看情况。”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为数不多的女生身上。
“国赛比赛形式从小组赛转为个人赛了，你们三个省赛名次很不错，国赛势必要拿个名次回来，知道吗？”
谭卓然一脸亢奋的点头，“定不辱命！！”
齐娜站在她斜后方也笑了笑，显得有点兴奋，毕竟是第一次进国赛，“知道的。”
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了另一个沉默不语的女生，“谢妍你呢？怎么不说话？没信心？”
对于谢妍的实力，现在系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以一己之力将小组成绩拉到第一名，这种优秀人才参与个人赛，没了拖累，只会更加出彩。
系主任虽说是给每个人都加油打劲，但其实还是将更多的希望压在了谢妍身上。
他有预感，谢妍是国赛的冠军种子选手，并且很有希望。
身为“冠军种子选手”的谢妍穿着件麂皮绒大衣，身量高挑纤细，眉眼沉静又安宁。
她抿了抿唇，“老师，比赛时间大概是哪一天？”
主任沉吟道，“具体没确定呢，不过我猜大概在28 29这两天吧，不然就是顺延一周，到四月份了。”
闻言谢妍心里浅浅的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那一天，不然她可能都不敢坐车了。
谢妍面上情绪也放松了许多，“好的老师，我一定努力给学校争个奖杯回来！”
这一早上其实没有课，就忙了这一件事。
填完了表，临近中午，谭卓然便拉着谢妍去食堂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最近都没怎么见你，我听我哥说你跟沈晏在一起了？”
谢妍有些惊讶，“他怎么还跟你说这个，我还以为他是个很正经的人呢，没想到也这么八卦……”
闻言，谭卓然却是仰天大笑三声，一脸“小鸡子露出黑脚了吧”的表情，无比激动，“我靠你俩真在一起了啊！！？”
谢妍：“…………”
原来谭卓然是在诈她。
她就说，谭青身为金牌助理怎么会给别人说上司八卦呢。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谢妍点点头，“嗯，有段时间了。”
谭卓然猛然间脸色涨红，眉开眼笑，激动的直捶桌子。
令本就不坚固的食堂桌板岌岌可危。
“哎呀呀呀我就说你俩肯定成！之前省赛那次在车上你俩坐一块儿，我就觉得你俩有戏！果不其然！我的眼睛就是尺！！”
她眼珠子咕噜噜转，“我突然想到，沈晏现在在公司是我哥小老板，你又是沈晏女朋友，你岂不是我哥老板娘？我靠，抱大腿，让沈晏对我哥好一点！苟富贵勿相忘！”
谢妍无语的笑了出来，“放心吧，沈晏对你哥挺好的。”
闻言谭卓然又是一阵感慨，“……不过他去参加这次国赛吗？我想起来他之前是数学专业的但现在转金融了，还能继续参赛吗？”
谢妍摇头，“不知道。”
以前比赛中从未出现过省赛与国赛中途转系的状况，以沈晏现在的情况再去参加数学专业的竞赛确实不知道行不行。
但是不管行不行，谢妍估计沈晏都是是会去的。
去北城可比去江海远多了，飞机就要三个小时，下来还要再坐大巴，将近三千公里，比赛再加上来回路程，少说也得个三四天。
沈晏必定无法忍受整整三四天见不到面。
一想到他那个粘人劲儿谢妍就头疼。
真的是比狗还粘人。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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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
由于沈晏对于土地收购的价格有所松口，谢擎宇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提升了15％，确实已经是极限了。
换作其他地产公司，绝对不可能给这么高，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利益，成本自然是一压再压。
谢擎宇粗略估计了一下，15个点，这笔单子的净利润直接减少了一千到一千三百万左右。
如果钉子户多一些，可能还要再多减两百万，尤其是还要承担政府万一迟迟不征收的巨大压力。
这钱都抵上一些小公司几年的收入了，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知道沈晏是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但这不妨碍谢擎宇开心。
要2222来说，谢擎宇是真的一点都不适合当老板。
身为公司老板，他居然根本不在乎公司赚多少钱，只在乎那些村民能拿多少钱。
纯纯资本主义叛徒。
堪称无产阶级战士。
谢擎宇瘫在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休息，【我觉得沈晏这家伙肯定是回去被我姐教育了一顿，不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2222深表同意，【其实你姐都不用教育，他为了撒娇卖乖，主动就加了。】
【…………】
谢擎宇沉默了一下，【不是，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他那天在会议室跟沈晏掰扯了大半个钟头，沈晏可是半个点都没让，似乎想让他多出一点成本都是不可能的。
沈晏不愧是数学专业出身，精打细算到每一分钱，仿佛一个无情的赚钱机器，没有一点感情，钱在他眼里真的只是数字。
然而这么难搞的一个人，居然仅仅是为了撒娇，就主动提高这么多成本。
简直匪夷所思啊。
谢擎宇不禁纳闷，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是不是精神病的脑回路真的和他们正常人不一样啊。
他都不知道该说沈晏到底是冷血还是恋爱脑好了。
2222继续说道，【这对于满分的好感度来说并不夸张，所以你以后要是搞不定沈晏的话直接找你姐就可以了。】
谢擎宇撇撇嘴，一声叹息，【那得让我姐先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她在我这又刷了那么多分，希望能够多陪我几年吧，她要是回去了我真的会崩溃呜呜呜我是个帅气又脆弱的小男孩…………】
一想到谢妍前天晚上跟他提的诸多种可能性，谢擎宇就无比焦虑。
咋办，要不然把白知薇抓来结婚吧！
嘿嘿嘿。
癫了。
他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这种属于真男主的强取豪夺的念头居然都出来了。
2222读取到了他的念头，【她不是还说了一种可能吗，我突然发现她真的很会卡bug。】
【可是那个有点太理想化了，不知道行不行。】
那个想法是，如果谢擎宇任务完不成，他们就在这边安稳度过一生，快快乐乐的，直到自然死亡，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再回到现实。
谢妍甚至考虑到了，谢擎宇可以在这边恶补数学，弯道超车八十年，回去无缝衔接高考，称霸考场。
简直逆天。
谢擎宇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学数学，而活不到八十年以后，而且学八十年习…………
他绝对会英年早逝。
2222的语气中带着爹看儿子般的慈爱与包容，【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水平已经比以前提升很多了，公司的事你现在处理的都不错，数字敏感度也越来越高了，你刚刚算那15％的价值就很快。】
谢擎宇一愣，好像是哦。
嘿嘿。
就在谢擎宇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办公室的内线铃声响起。
谢擎宇接起电话，小秘书的声音传来，“小顾总，谢小姐来了，说是找您有事儿，但是她没有预约，您看——”
谢擎宇立马道，“快让她进来，别拦她。”
“好的。”
不过两分钟，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敲响。
谢擎宇心道他姐今天还怪矜持的，和他见面还一步步循规蹈矩的。
打开门，满面笑容的男人脸上表情僵住。
门口的谢雨彤两眼通红，显然一看就是哭过的，比小兔子还可怜。
她一看到谢擎宇立马就又要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颤抖。
“对不起小顾总，一切都是我不好，求您不要和谢家解除合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