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墨迹未干，亲家母就后悔了。
一个阴沉的早晨，我正坐在养老院的凉亭里抄写《金刚经》，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抬头望去，只见亲家母穿着一身刺眼的红色套装，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冲进养老院大门，身后跟着两个保安，正试图拦住她。
\"沐阳！你给我出来！\"她的尖叫声划破了山间的宁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抛妻弃子算什么男人！\"
我放下毛笔，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工作人员小李快步走来，低声说。
李总！要不要从后门回避一下？\"
我摇摇头，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该来的躲不掉。\"
亲家母一眼就看见了我，立刻调转方向朝凉亭冲来。她的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显然这几天都没睡好。
\"李沐沐！你儿子呢？\"她一把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把我女儿和外孙藏哪儿去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亲家母，沐阳和佳林已经离婚了，他们的事我不过问。\"
\"放屁！
\"她猛地抓起我刚抄写的经文就要撕，却在看见上面\"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的字句时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不是你挑拨离间，他们怎么会离婚？\"
保安终于赶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她却像头发疯的母狮般挣扎着，精心打理的卷发散乱开来：\"我女儿昨天还好好在家，今天就联系不上了！一定是你们母子搞的鬼！\"
我心头一震。佳林和孩子不见了？
亲家母见我神色有异，突然停止了挣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不知道？哈！看来你儿子连你都瞒着！
\"她甩开保安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已经报警了，沐阳这是拐带儿童！\"
说完，她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踩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我跌坐在石凳上，手中的佛珠\"啪\"地断开，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小李蹲下身一颗颗捡起，小声说。
李总！要不要给沐阳打个电话？\"
听了小李的话，我拨通了沐阳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沐阳的声音疲惫不堪：\"妈，您都知道了？\"
\"佳林和孩子...真的不见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终于，沐阳沙哑的声音传来：\"昨晚佳林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带孩子去国外散散心...让我别找她。\"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走的？\"
\"嗯。
\"沐阳的声音哽咽了，\"她把我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
我闭上眼睛，胸口像压了块大石。佳林那个温顺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她该有多绝望啊。
\"妈，\"沐阳突然说，\"佳林妈妈是不是去找您麻烦了？\"
\"没事，我能应付。\"我强作镇定，\"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苦笑：\"我活该。是我没保护好她...没保护好这个家。\"
挂断电话后，我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大师父递来一杯热茶给我。
李居士！放心吧！事情会解决的。\"
我接过茶杯，却食不知味。茶水中倒映着我憔悴的面容，眼角的皱纹比昨天又深了几分。
三天后，亲家母再次大闹养老院。这次她带来了派出所的民警，声称沐阳拐带了她的外孙。民警核实情况后，发现佳林是合法监护人，且出境手续齐全，只能无奈地表示这属于家庭纠纷，建议协商解决。
亲家母当场崩溃，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我的外孙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精心打理的妆容被泪水冲花，突然觉得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此刻如此可怜。我蹲下身，递过一张纸巾：\"亲家母，孩子们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
她猛地抬头，眼中的恨意让我心惊：\"都是你！都是你们母子！\"她一把打掉我手中的纸巾，\"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身边，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一定是你们教唆的！\"
民警见状，赶紧上前劝阻。亲家母却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地摇晃：\"你还我女儿！还我外孙！\"
场面一度混乱。最终，在民警的警告下，亲家母才松开手，却仍恶狠狠地瞪着我：\"李沐沐，这事没完！\"
当天晚上，我接到沐阳的电话，说亲家母带着几个亲戚堵在他公司门口，举着\"负心汉抛妻弃子\"的横幅，引来不少人围观。公司保安不敢强行驱散，只能报警处理。
\"妈，我撑不住了...\"沐阳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佳林走了，工作也一团糟...我该怎么办？\"
听着儿子绝望的求助，我的心像被刀绞一般。曾几何时，那个在我膝下撒娇的小男孩，如今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
\"来山上住几天吧，\"我轻声说，\"暂时躲一躲。\"
第二天清晨，沐阳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养老院门口。短短一周不见，他瘦了一大圈，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我心疼地抱住他，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妈...\"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靠在我肩头，\"我找不到佳林...她会不会出事？\"
我抚摸着他的背，不知该如何安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妈！我和孩子安全。告诉沐阳，我们一切都好。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别找我，也别告诉我爸妈。——佳林\"
我给手机递给沐阳，沐阳捧着手机，泪水夺眶而出：\"她还活着...她还记得我...\"
我把儿子搂进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打湿我的衣襟。窗外，晨钟响起，惊起一群飞鸟。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就像佳林带着孩子逃离这场纷争一样决绝。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三天。亲家母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沐阳在养老院，带着亲家公，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那天我正在房间，指导沐阳打坐，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房门被猛地踹开，亲家母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亲家公。
\"好啊！躲在这里享清闲！\"亲家母尖叫道，\"我女儿下落不明，你倒有闲心参禅念佛！\"
沐阳慌忙站起来：\"叔叔阿姨，你们冷静一点...\"
\"闭嘴！\"亲家公一把推开沐阳，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眼中燃烧着怒火，\"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亲家母直接扑向我，尖锐的指甲朝我脸上抓来：\"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挑拨离间！\"
沐阳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脸上顿时多了三道血痕。他忍痛抓住亲家母的手腕：\"阿姨！您别这样！\"
场面完全失控。亲家母又踢又打，亲家公掀翻了茶几，茶具碎了一地。沐阳拼命护着我，背上挨了好几下。
\"报警！快报警！\"闻声赶来的小李大声喊道。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亲家母突然停止了厮打，脸色惨白地后退几步：\"你们...你们居然报警抓我们？\"
民警进门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禅房，满脸是伤的沐阳，以及被护在身后的我。在做了简单笔录后，民警严肃地对亲家父母说：\"两位，你们这已经构成故意伤害和破坏财物了。请跟我们走一趟。\"
亲家母这才慌了神，拉着民警的袖子哭诉：\"警察同志，我们是来找女儿的...我女儿被他们害得下落不明啊...\"
民警无奈地摇头：\"您女儿是成年人，有行动自由。您这样闹事解决不了问题。\"
看着被带走的亲家父母，我心中五味杂陈。沐阳颓然坐在地上，脸上的血痕触目惊心。我颤抖着手替他擦拭伤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别哭...
\"沐阳勉强笑了笑
\"我不疼。\"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