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那边躺在床上失眠了。
长乐宫，城阳也失眠了。
和李世民一样，城阳同样是瞪着大眼睛，蜷缩于棉被之中，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出来。
然后，尽可能的朝边上移动，她已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快要掉下去了。
听着长乐匀称的呼吸，城阳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她已是打定了主意，等到姐姐彻底睡得安然后，便偷偷离开这里。
别看之前长乐不在长安，有些时候城阳想的无比坚决，甚至有时候还想要和姐姐打打擂台，可，可这件事，终归有点······有点不占理。
再加上长乐还是自己亲姐姐，更显得多少有些难为情。
现在，长乐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城阳心里别说有半分半毫的支棱了，她只想着姐姐能够直接忽略自己。
城阳的脑子很乱，想的更是乱七八糟。
寂静中，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无比突兀。
“城阳，听说，你和秦川伯，关系不错？”
也就在这个时候，长乐的声音，就如同鬼魅般，在背后响起。
噗通········
原本身子就僵硬的城阳，冷不丁的一哆嗦，然后，真的直接掉下了床。
“啊？”
“奥。”
夜幕中，城阳尴尬的望着那双犹如星辰般的眸子，摄人心脾下，城阳是半跪在床榻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枕头，定定望着，心如小鹿疯狂冲撞。
“姐姐，是·······是关系还不错。”
“毕竟，他是我的小师叔，我······我的不少医术，都是他教给我的。”
“不过，不过除此之外，什么就没了，姐姐，你相信我。”
城阳疯狂解释，连连摇头。
长乐脸色淡然，就静静望着她，也坐了起来，垂眸，低头，目光落在城阳身上，在远处那一排烛火的映照下，好似审视一样。
“是么？”
“姐姐我当然相信你。”
“这段时间，还多亏了你帮姐姐我盯着些他。”
“呵········这公孙幽离，还有杨明月，萧婉仪，姐姐我会出手解决掉她们，城阳，辛苦你了。”
长乐缓缓道。
城阳呼吸有些快喘不过来了。
真的好像身上有一块石头压着，坠着，这种感觉，让她想把脑袋伸进地里去。
“姐姐，你······你怎么解决？”
“自然是杀了。”
“啊？杀·····杀了？”
“不然呐？放心吧城阳，你不必紧张，姐姐不会对你下手的。对了，听说，他深陷吐谷浑的时候，你听到消息，就直接带人冲向了西域。”
“连父皇和母后都没有告诉，小城阳，虽然姐姐应该要称赞你，但这样的事，下次可不许了。”
“不然，未免会让人误会。”
“再说了，你·······”
长乐双眸轻轻一眯，缓缓移到了城阳前，额头，抵着了城阳的额头，眸子死死盯着城阳的眼睛。
城阳身子在颤抖，眼神在闪躲，脸色在青白之间交换不停······
“再说了，你，没有这个权力，是不是？”
“今后，不要再和他交缠在一起，非必要也不要再和他说话，他一点都不喜欢你的。”
“更要把你这双惹人喜欢的凤眼给收起来，那张画，姐姐我虽然没有看到原图，可是，一些临摹，姐姐还是看到了的，你看他的眼神，我很讨厌。”
长乐说的那张画，便是在司农寺试验田前，阎立本极为着名的一幅祥瑞降临图。
李世民捧着红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红薯上，唯独长乐，那目光在那一刻是定格在张楚身上的。
城阳攥着拳头。
她的嗓子很疼，以至于咽口唾沫，就显的好似刀割。
呆呆迎着长乐的目光，她死死用力咬着嘴唇，沉默，没有说话。
“怎么？”
“舍不得答应？”
“这么说，你对他，还是心有幻想咯。”
长乐直起了身子，冷冷盯着她。
城阳哭了，豆大的泪珠，刹那间就如那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
她摇头，她咬着嘴唇在摇头，而后，摇头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她疯狂的用力摇头。
“不········”
“不。”
“不！”
“不！！！”
城阳站了起来，她后退，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后退，每后退一步，嘴里也会有一声‘不’字，而这一声‘不’字，也从刚开始的彷徨，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来坚决！！！
“凭什么？凭什么？”
“姐姐，长乐，长乐姐姐，凭什么你要这样要求我？”
“我喜欢他，是，我喜欢他，我承认，那又怎么了？”
“我······我喜欢谁，和他喜不喜欢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像是我看着他去吐谷浑，看着他在桃林中讲道，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背影在我面前离去，他只管远去，他只管去喜欢她喜欢的那一个人，我······我也只管我的喜欢。”
“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可我喜欢看谁，我喜欢往哪里看，你，长乐，也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事！”
“这，是我的事！”
“我的事！！！”
城阳梗着脖子，脸上的泪痕和鼻涕都已无法分辨，白皙的脖颈处青筋暴起只是夜幕遮盖住了，让人看不大清，若是此刻有太阳，不管是谁，都会为这一刻城阳的神情而感到惊骇。
那位毅然决然，丝毫不留恋的转身和离，那位面对第一场手术，血肉模糊场景时以至于恶性干呕可她还是站在旁边不曾离去，那当听到他在吐谷浑战死消息时，没有任何犹豫便奔赴战场，那当在他的注视下，自己持刀主开第一桩剖腹产手术时的紧张········
还有在秦川前朝余孽的寨子里，面对那些贼人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心低还有一丝窃喜的少女······
现在，却是五官扭曲着，双眸通红着，呼吸急促着，心潮翻涌着，神情苍白着·······
什么都打不倒她，却因为那一句，简单的，以后你不能再看她，却彻底的崩溃！！！
她盯着她。
她也盯着她。
长乐慢慢走了过来，这一次，城阳一动没动，更是没有后退，更也没有闪躲，就死死盯着她。
长乐伸出手了手指。
轻轻抚在了她的眼角处，擦去泪水，抚平皱眉。
“所以啊。”长乐再开口，这一次，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和之前姐妹俩说悄悄话时，一模一样：“所以啊·······城阳，姐姐我想要让你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