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韪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破了刘璋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大堂内一片死寂。
许久,刘璋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不甘、愤怒、憋屈,全都吐出去。
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
“罢了……罢了……”
刘璋挥了挥手,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就依你之言,降了。”
赵韪闻言,脸上瞬间涌出狂喜之色,深深一揖:“主公英明!”
说着,赵韪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准备去操办这件他盼了许久的大事。
一直沉默侍立的黄权,看着主公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酸,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主公,那刘备……还追吗?”
刘璋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再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麻木。
“追?”他自嘲地笑了笑,“还追什么……一个跳梁小丑罢了,随他去吧。”
闻言黄权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也走了。
与此同时,汉中南下的征西大军营帐内,气氛却与成都的死寂截然不同。
“师兄,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
赵云见张任独自一人,对着舆图上的“绵竹”二字怔怔出神,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任回过神,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唉,师弟,你们是不知道。当初我若非有李严将军赏识,现在恐怕还在蜀中哪个角落里当个大头兵呢。他看重我,力排众议提拔我为都尉,连官印都还没捂热,就被师父强行叫走了,只来得及留下一封书信便不告而别。”
张任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沉,“不管怎么说,李严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大军征蜀,沙场相见,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我这张脸,不知该往哪儿搁。”
旁边的张绣闻言,大大咧咧地笑道:“这有何难?战场上碰到了,你手下留情,把他生擒了便是。到时候论功行赏,你再为他求个情,让他也来咱们这边当将军,岂不美哉?”
“你当这是请客吃饭?”张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一直在听闻几人对话的田丰,此时却轻笑一声,开了口。
“公义将军不必过虑。”
帐内几人目光都投向他,只听田丰不紧不慢地说道:“以我之见,益州这一仗,打不起来。”
“哦?元皓先生何出此言?”赵云颇感兴趣地问。
“主公大势已成,天下归心。刘焉新丧,刘璋继位不稳,其人暗弱无能,如何能与我军雄师相抗?”田丰胸有成竹,“依我推断,我军兵锋所指,益州望风而降者必不在少数。或许不等我们打到成都,那刘璋的降书就先到了。”
听了这番分析,张任心中的郁结才稍稍散去一些,勉强笑了笑。
计议已定,大军即刻开拔。
赵云、张绣、张任三人为先锋,率领精兵一路南下,直扑益州门户——白水关。
一路上,斥候回报的消息都说关内守备森严,一副枕戈待旦的模样。众将也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然而,当大军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兵临白水关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想象中的箭如雨下、擂石滚木,全都没有出现。
偌大的关城之上,旌旗倒是挂着,却不见一个士卒的影子,死一般的寂静。
更诡异的是,那厚重无比的关门,此刻竟然大敞四开,仿佛一个张开巨口的怪兽,等着人自投罗网。
关门之前,只孤零零地站着一名身披甲胄的将军。
“这……什么情况?”张绣握紧了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心有诈。”张任神色凝重,死死盯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这莫不是诱敌之计?”
赵云双眼微眯,打量着前方的情形,忽然笑了。
“是不是计,去看看便知。”
“师弟不可!”张任急忙劝阻,“万一两侧有伏兵……”
“伏兵?”赵云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一拍坐下夜照玉狮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就算他十面埋伏,又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赵云已一骑当先,如一道白色闪电,径直朝着关门冲去。
“嘿,说得也是!”张绣大笑一声,催马跟上,“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张任无奈,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紧随其后,为二人掠阵。
赵云三人三骑,呈品字形缓缓靠近。
那孤零零的将军站在关门前,既不拔刀,也不呼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直到赵云等人勒马停在十丈开外,他才抱拳躬身,朗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关前显得格外清晰。
“末将杨怀,奉主公刘璋之命,在此恭候赵将军多时了!”
此言一出,跟在后面的张任心头猛地一跳。
张绣更是当场就愣住了,握着虎头湛金枪的手都忘了使劲,他扭头看看赵云,又看看张任,一脸的匪夷所思:“恭候?我没听错吧?他说的……是恭候?”
这唱的是哪一出?大军压境,不闭关死守,反而开门迎客?
赵云脸上不见半分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声音沉稳:“我等奉天子诏,前来征讨益州。将军这‘恭候’二字,不知是何意?”
杨怀直起身子,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却依旧不卑不亢:“赵将军明鉴。我家主公有言,天命在北,非人力可抗。与其令益州四十一州百姓生灵涂炭,不如顺天应人,开城归降。”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疲惫。
“主公已在成都备下官印兵符,只待将军前来接收。这白水关,便是益州送与陛下的第一份诚意。”
话音落下,关前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啥玩意儿?!”
张绣再也憋不住了,嗓门大得能把关楼上的瓦片震下来。
“这就降了?不打了?咱们盔甲都穿好了,一路紧赶慢赶的,就为了看这个?”他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错过了几个亿的大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