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衫的目光在丹与气玄身上停留片刻,那份总督的沉凝威严悄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调侃的亲近。他端起案上那碗温度刚好的奶茶,轻轻吹了吹,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行了,这里没外人,你们俩这副‘见不得光’的打扮可以收起来了。一个堂堂气功大师,一个威震四方的兽族剑圣,整天裹得跟影子似的,不嫌憋屈?”
话音落下的瞬间,堂下阴影中的两人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
丹率先有了动作。他脸上那副清瘦老者的伪装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仿佛一层无形的薄膜被剥离。原本略显佝偻的脊背骤然挺直,身躯在轻微的骨骼爆响中拔高、膨胀!素色的丹师袍被骤然撑起,显露出虬结如铁的肌肉轮廓。那张平凡的脸孔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覆盖着黄黑相间的浓密毛发,额间一道清晰的“王”字纹路威严毕露,琥珀色的竖瞳中闪烁着野性与智慧并存的光芒,赫然是一张猛虎的面容!他背后,一柄用粗粝兽皮包裹的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剑意透皮而出,竟让堂内干燥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割裂感。伪装褪尽,一股原始、狂野、却又被高度凝练的剑道意志弥漫开来——正是兽族剑圣的真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气玄那件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灰斗篷无声地滑落。斗篷下露出的,并非想象中阴鸷的面孔,而是一位面容清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着月白色宽袍大袖,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流转着一股圆融如意、浩大磅礴的纯正罡气!这股气息至阳至刚,却又如同清风般无孔不入,与之前那虚无缥缈的阴冷感截然相反。他双目开阖间,精光湛然,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引动天地元气的韵律。这才是真正的气功大宗师,返璞归真,气与道合!
两位得力干将的真容显露,瞬间改变了正堂内的气场。兽族剑圣丹的磅礴野性与锋锐剑意,气功大师气玄的浩然正气与深不可测的修为,两种迥异却又同样强大的气息交织,让整个总督府正堂仿佛化作了一方奇特的领域,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孔衫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恢复真容的心腹爱将,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放下茶碗,手指再次习惯性地在沉香木扶手上敲击起来。
“嗯,这才像样。” 他目光扫过丹那柄被兽皮包裹的长剑,“‘裂空’很久没饮血了吧?北境这地方,够野,够乱,应该不会让它失望。” 他又看向气玄,“老玄,你这‘万象归元’的功夫,正好看看这草原上的‘气’,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
丹那虎目之中战意一闪而逝,粗粝的手指抚过背后的剑柄,低沉的虎啸般的声音响起:“主人放心,利刃待发,只等您一声令下。”
气玄则微微颔首,白须飘动,声音平和却蕴含力量:“天地气机,自有脉络可循。这北境风云激荡,气运驳杂,其‘乱源’与‘节点’,老朽已窥得一二。静待主人明断。”
就在两人气息显露、话语铿锵之际,正堂角落那片最深邃的阴影里,几缕原本静静燃烧的紫金魂焰,仿佛被这两股强大而纯粹的本源力量所引动,极其轻微地摇曳、升腾了一下。那是阴面魔将们无声的“注视”,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认可——能被主人倚重,并敢于在主人面前展露如此本真力量的,绝非庸碌之辈。
孔衫自然感知到了阴影中的细微波动,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有了这明暗两股、人魔两道的绝对力量在手,这盘根错节的北境棋局,才真正有了落子的底气。
“好。” 孔衫站起身,玄青蟒袍的下摆垂落,他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指点向四大汗国盘踞的核心区域,声音不高,却带着主宰乾坤的决断力:
“那就让这草原上的‘羊群’看看,替陛下放牧的牧羊人,和他最得力的‘牧羊犬’,到底有几斤几两。丹,气玄,准备一下,我们该去会会这四位‘大汗’了。”
兽族剑圣丹低吼一声,以示遵命,虎目锐利如刀,仿佛已穿透地图,锁定了目标。
气功大师气玄则气息内敛,整个人如同融入天地,唯有那双洞察万象的眼眸,平静地映照着舆图上错综复杂的势力线条。
一场以总督府为中心,即将席卷四大汗国的风暴,随着这两位绝世强者的真身显露,吹响了更加清晰的号角。
“肉山,震山锤进来了吧”
孔衫话音刚落,总督府厚重的大门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被两座移动的山峦从外面硬生生“挤”开!
轰隆!
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连檀木大案上的茶碗都微微跳了一下。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几乎塞满了整个门框,带着一股蛮荒凶兽般的气息,大步踏入正堂。
当先一人,身形之巨,令人瞠目!身高足有三米开外,体型肥硕如山,层层叠叠的肥肉并非累赘,反而如同覆盖着厚重甲胄的堡垒,每一步落下,地面铺设的青砖都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没穿上衣,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如同大地龟裂的沟壑。一张大脸盘子上,横肉虬结,双目却出奇的锐利,如同觅食的棕熊,闪烁着凶悍与狡黠并存的光芒。这便是肉山,人如其名,一座活着的、会移动的肉之堡垒!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被他庞大的身躯挤压得稀薄了。
紧随其后踏入的,体型稍逊,但也足有两米五以上,如同铁塔铸就!他浑身肌肉虬结如钢浇铁铸,块块坟起,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身着一套覆盖全身的漆黑重甲,甲片厚重,关节处镶嵌着狰狞的撞角,整个人仿佛一尊来自远古的战争机器。头盔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如同寒铁铸就的眼睛。他右手倒提着一柄造型极其夸张的八棱紫金锤,锤头足有磨盘大小,锤柄粗如儿臂,锤身暗沉无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重量感,仿佛随意一放就能砸穿地壳!这便是震山锤,人即是锤,锤即是人,纯粹的毁灭力量化身!
两人甫一踏入,原本因丹与气玄显露真身而变得“拥挤”的正堂,瞬间显得更加逼仄。肉山那磅礴的生命力与凶悍气息,震山锤那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力量感,与丹的野性剑意、气玄的浩然罡气激烈碰撞、交融,形成一股更加狂暴、更加令人心悸的混合气场!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连角落阴影里的紫金魂焰都为之剧烈摇曳,显示出阴面魔将们也感受到了这股纯粹物理层面的恐怖压迫。
“参见主人!” 两人同时单膝跪地,动作间带起的风压吹得孔衫案上的纸张哗啦作响。肉山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震得人耳膜嗡嗡;震山锤的声音则低沉、短促,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
孔衫摆了摆手,玄青蟒袍的袖口纹丝不动,仿佛那足以让常人站立不稳的声浪只是拂面清风:“免了吧。都起来说话。”
两人轰然起身,肉山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那如小山丘般的肚皮,发出沉闷如鼓的“嘭嘭”声,瓮声道:“主人,您可算想起俺们哥俩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窝着,骨头缝里都痒痒!”
震山锤则沉默地站在肉山身侧,如同一尊真正的铁塔,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丹和气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手中的紫金巨锤,无意识地轻微晃动了一下,带起一股低沉的风啸。
孔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痒痒?很快就有你们活动筋骨的时候了。这北境草原够大,够野,正好让你们这‘山’和‘锤’,好好松快松快筋骨。”
他踱步回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四大汗国核心区域的交汇点附近——那是一片广阔的、水草丰美的缓冲地带,也是历次会盟的传统地点。
“传本王令!” 孔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盖过了堂内所有无形的气场碰撞,“即刻以并肩王、北境总督之名,向喀尔喀汗阿布鼐、土默特汗俺答、卫拉特汗绰罗斯·也先、察哈尔汗林丹汗发出谕令!”
他目光如电,扫过眼前风格迥异却同样强大的四位心腹:
“命四大汗国首领,于十日之后,齐聚狼居胥山下白草滩!本王将在彼处,代天巡狩,召见诸汗!若有延误不至者……”
孔衫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绝对的掌控与凛冽的杀伐之气:
“肉山,震山锤,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吼!” 肉山兴奋地低吼一声,双拳对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眼中凶光毕露,“主人放心!俺保证把那不听话的‘羊羔子’,连皮带骨‘请’过来!”
震山锤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紫金巨锤缓缓提起,锤头微微离地,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毁灭气息骤然锁定舆图上四大汗国的位置,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彻底砸碎!他的沉默,比肉山的咆哮更具威胁。
丹的虎目中战意燃烧,背后的“裂空”发出渴血的嗡鸣。气玄则气息沉凝,袖袍无风自动,仿佛在推演着白草滩上即将汇聚的风云。
角落的阴影中,紫金魂焰无声地升腾跳跃,如同嗜血的魔眼睁开。那些潜伏在草原深处的“护法神将”,已然收到了猎杀的命令。
“去吧。” 孔衫负手而立,玄青蟒袍在无形的气势鼓荡下猎猎作响,声音如同北境凛冽的寒风,刮过整个总督府:
“让这草原上的‘头羊’们,都动起来!告诉他们——牧羊人,要训话了!”
一道以总督府为核心、携带着并肩王绝对意志与恐怖威慑的谕令,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向北境辽阔的草原,目标直指那四位雄踞一方的汗王!十日后的白草滩,注定将成为决定北境未来格局的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