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家这步棋太急,怕是连老家那边也摸不透他们的底细。”张得亮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齿间漫出来,模糊了眼底的红血丝。他捏着烟的手指微微发颤,沉默片刻后,语气比刚才稳了些,看向赵诚:“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说看。”
赵诚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时,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语气笃定:“老大,依我看,林家这动作像是临时起意。”他顿了顿,观察着张得亮的神色——对方指间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没弹,显然在凝神听着。
“林家这几年在京都一直很低调,安安分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次突然伸手到齐市,多半是瞅着这儿的事快了结了,想来摘现成的果子。”赵诚说到这儿,故意停了停,目光紧紧锁着张得亮的脸。见对方只是缓缓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示意他继续,才又开口:“还有,这段时间咱们动作太频,又是查项目又是动人事,难免惹人注意。现在局势快明朗了,要清理‘障碍’,您自然成了首选。”
“嗯,接着说。”张得亮弹了弹烟灰,烟灰簌簌落在烟灰缸里,他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赵诚的声音压得更低:“您……恐怕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张得亮捏着烟的手猛地一顿,烟灰“啪”地掉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他抬眼看向赵诚,眼神里带着一丝惊疑,语气发沉:“你是说……赵家洼拆迁那档子事?”话刚出口,他就想起那片拆迁区里藏着的猫腻,喉结忍不住滚了滚——那可是他一直没敢彻底翻出来的旧账。
“这件事是我们最近办得最糟心的。”赵诚眉头拧成个疙瘩,指尖在桌面上反复画着圈,语气里带着懊恼,“先是张永福利用省里的关系低价拿地,后来又设计那家人,他愣是一点风声没透给咱们,现在倒成了卡在喉咙里的刺——这才让我们这么被动。”
张得亮重重叹了口气,指节在额头上按了按,眼底的疲惫更重了:“嗯,这件事是我们太大意了,总觉得能捂住,没成想漏了这么大个窟窿。”
赵诚忽然抬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光,身体往前探了探:“不过,下一步的路虽然难走,但林家这档子事,说不定能给我们留个空隙。”
“哦?你接着说。”张得亮来了精神,直起身盯着他,指尖夹着的烟都忘了抽,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主动调离齐市。”赵诚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荡开清晰的回响。
张得亮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紧绷的肩膀松了些。他掐灭烟头,起身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伸手理了理微皱的衬衫领口,动作干脆利落:“嗯,我这就去京都,我现在就走。”说完,他扬声朝门口喊道:“张兆辉!”
门外立刻传来回应,张兆辉推门进来,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拿着个公文包,显然随时待命。“老板,您吩咐。”
“准备一下,订两张最快飞京都的机票,你跟我走一趟。”张得亮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架上扯下深色外套,动作又快又急,外套的下摆扫过桌面,带起一阵风。他将外套往臂弯里一搭,指尖在办公桌边缘急促地敲了两下,眼神里透着破釜沉舟的果决:“越快越好,最好是一小时内起飞的。”
张兆辉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拿着待签的文件,听到这话,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诧异——老板这临时起意的行程,显然透着不寻常。但他脸上没露半分迟疑,立刻点头应道:“好的,老板,我这就联系机场,顺便把您常用的文件和证件打包好。”说着,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却有条不紊,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
另一边,周永安的办公室里。“头,京都来电话了,林家动手了。”陈丰手里捏着份文件,快步走进来,先扫了眼办公室,见没外人,才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压得很低,眼底却藏着几分紧张。
周永安正在批阅文件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脸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嗯,是林骁霖要来?”
“你……你早就知道了?”陈丰惊得差点站起来,手里的文件都晃了晃,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这消息刚到,周永安怎么像早有预料?
周永安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划了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里带着点了然:“上次去京都,王书记提过一句,说林家可能有动作,没想到这小子真敢来。”他说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看似平静,指节却微微泛白,心里的惊讶不亚于陈丰,只是多年的历练让他藏住了情绪。
“这么一说就不奇怪了。”陈丰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带着点愤愤不平:“表哥,你说他这不是明摆着来摘桃子的吗?咱们在齐市折腾这么久,眼看要收尾了,他们倒好,直接来捡现成的。”
周永安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给他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烟雾缓缓从鼻孔里溢出。“这还用想?林家就是冲着这熟了的果子来的。”他弹了弹烟灰,眼神沉了沉,“记住,齐市的事到了收网的节骨眼,盯着这块肥肉的可不止林家一家。”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重重一点,“咱们得比他们快一步,把该钉死的都钉死,别让辛苦白费。”
陈丰看着他眼底的锐利,心里那点不平渐渐沉了下去,他猛吸一口烟,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爷爷说这次我不能直接上市长的位置。”
周永安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指轻轻叩击着冰凉的玻璃,目光落在楼下熙攘的行人身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忽然轻笑一声:“我觉得舅姥爷这次,倒是有些太谨慎了。”心里却像有台精密的仪器在高速运转,一个个念头飞速串联,很快便有了清晰的脉络。
陈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攥着衣角,眼神里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表哥的意思是……让我也去争一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却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周永安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为什么不能争?”他往前迈了半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记住,有机会、有计划,就一定要去争。手里的权力攥得牢了,才能真正为老百姓多做些实事,不然空有想法,又能改变什么?”
陈丰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他咬了咬下唇:“可……要是爷爷那边不同意怎么办?他一向不赞成我太冒头。”担忧像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刚才燃起的火苗又弱了几分。
周永安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眼神亮得惊人:“这个你放心,我会把前前后后的关节都捋顺了再告诉你。”他拍了拍陈丰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先去准备着,记住,这事得捂着,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好,我这就去!”陈丰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站起身,之前的犹豫一扫而空,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周永安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顿了两秒,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随即按下——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眼底,闪烁着成竹在胸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