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风格外燥热，球场上的水泥地在灯光下反出一点点热浪。苏盘穿着一身深灰色球衣，在中场线缓缓运着球，脚下步伐轻得像猫。他的对手是个刚调来的新人，据说是隔壁学校的主力控卫，名字叫姜牧。
姜牧的球风凶悍，速度快，反应敏捷，攻防两端都十分拼命。而更难得的是，他不畏惧苏盘。
这是一个罕见的特质。
大多数人一旦面对苏盘，多少都会心里打鼓。他太沉稳，太会藏招，太懂节奏了。就像一个老猎人，永远不动声色地等你露出破绽再一击致命。但姜牧不同。他眼神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半分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那天的比赛一开始，就陷入了僵持。
苏盘持球时，姜牧总是压得极紧，几乎不给他调整呼吸的空间；而当姜牧持球时，他那种瞬间爆发的启动能力，也总能撕开一条缝隙，造成杀伤。两人之间的攻防，如一场没有台词的对话，只靠身体语言来传递意图、情绪、以及战意。
“你脚下很稳。”姜牧在一次回合结束后对他说。
“你眼神很直。”苏盘轻笑。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恭维，而是警告。
比赛越打越胶着，场边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凝重，像是在看一场真正的较量。有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那个精彩的瞬间。
第四节最后两分钟，比分依旧咬得紧，谁也没拉开。
“要不，我们赌个东西？”姜牧在边线球发出前，突然开口。
苏盘挑眉：“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以后每周你都得来教我一对一。”
苏盘笑了下，那笑带着一种久违的兴奋，像一个棋手终于等来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就承认你是这里最强的。”
苏盘没有再说话，但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邃。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不是恐惧，而是久违的燃烧感。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在等的。
比赛继续。
姜牧接球之后迅速一个急停变向，动作之快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但苏盘早已判断出方向，一步贴上，手已探向他球的落点。姜牧没有慌，他知道苏盘会来，他甚至早就设下了陷阱。下一刻，他一个假动作，顺势将球从胯下转向另一边，整个人向内线突破。
苏盘没有动，他眼神如鹰，等的就是这个假动作。他提前半步封住角度，姜牧刹不住脚，只能强起上篮。
“啪！”
盖帽的声音清脆响亮，像一道惊雷劈在场上。
“这球，不算。”苏盘说道，声音淡淡的，却藏着掩不住的兴奋。他把球捡起来，拍了两下，手指感受着球的弹性。
下一回合，苏盘持球。他不急不缓地推进，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预热。姜牧依旧贴得紧，眼神不闪不避。
突然，苏盘动了。
他第一次在比赛中用出训练中从未暴露过的节奏变化。他的步伐不再是节奏均匀的缓推进，而是断断续续、不规则地加速减速，像一条在水中游动的蛇，让人捉摸不定。
姜牧显然一时跟不上节奏，被晃出了一小步。
就是这一步，苏盘果断拔起，手腕一抖，球在指尖旋转出手。
空气似乎凝固，所有人都看着那道抛物线，那是一道完美到几乎不现实的弧线，球在空中仿佛停留了半秒，随后稳稳穿过篮筐。
“咚！”
比分被改写，哨声随之响起。
场边爆发出一片欢呼和感叹声，甚至有人跳了起来大喊：“苏盘！苏盘！牛啊！”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气喘如牛，汗水从发尖滴落，落在地上晕出一圈圈水印。
姜牧走上前，伸出手。“你赢了。”
苏盘轻轻一笑，握住了他的手。“你也不错。”
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多了一份明朗。原来他等待的，并不是一个战胜谁的机会，而是一个能让他全力以赴、不留余力的理由。一个值得他用全部热爱去面对的人。
他看向球场的四周，那些站着的、坐着的、倚在围栏旁的、抱着篮球不说话的、在角落里偷偷练投的……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发光。
是的，现在打球的人很多。
可真正全心全意把每一场球都当作命运交锋来打的，却没几个。
苏盘站在球场中央，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这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几个高手，不是那种普通球友随便拉来拼凑一场的对抗赛，而是真正能把他逼到极限的对手。每一个人他都了解，或者说，他都观察过。他知道他们的强项，知道他们在场上的习惯动作，知道他们擅长进攻的哪个角度、防守偏向哪条路线。苏盘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尤其是面对那些他想要挑战的人。
“你今天是来真格的？”一个穿着黑色无袖球衣的男人走了出来，肌肉轮廓分明，肩膀宽阔，眉眼间藏着一股子狠劲。他叫杜涧，以防守凶狠着称，有人说他是个“疯狗”，一旦咬上你就不放松。
“看你这么认真挑人，我还以为你要上场收徒了。”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笑着开口，他叫许绎，是一名投手型球员，三分线外命中率极高，曾经在一次业余联赛里连续投中九个三分，让不少人记住了他那飘逸的出手动作。
“你别说，苏盘最近确实像在找人磨刀。”第三个身影走近，是一个剃着板寸、皮肤黝黑的壮汉，名叫沈谨，他打的是控卫，动作迅捷，传球极具想象力。别看他长得粗犷，脑子却灵活得很，是那种你刚动一下他就知道你要干嘛的类型。
苏盘没有急着回应，只是缓缓将球扔在地上，手掌轻轻拍着，声音一下一下地回响在夜色里。他眼神扫过这三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柏，后者一直没说话，但目光炯炯，一如既往。
“我确实是在找人比拼。”苏盘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像是压抑住了许久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最近打球，总觉得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