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棣的契约可不是口头约定而已，如果凤娘子在契约规定的时间之内拿不出货来，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更或者说，凤娘子如若不履行这份不平等的契约，她在茶行里便不可能能呆得下去。
无奈的凤娘子最终只得签下了契约，两腿发着软退到了自己的桌边。
但至少凤娘子在青衿堂里包下了一个雅间，以后她还是可以在这里买进卖出，赚上点钱的。
正此时，儒商郎士淳问道：“六爷，您这一下子就从凤娘子那里拿走了两万担，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为了销货而低价也将茶叶卖您？您这样不合规矩吧？”
刘梦棣笑道：“凤娘子是凤娘子，郎掌柜您是郎掌柜您，自是不能一样的！”
“六爷，行内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您往西凉府那里发的茶货一个月会出三趟，每趟在一千六百担左右，光拉茶货的车都排了二十辆！您一年下来往西凉府那边走了近六万担的货。现在一下子吃下了凤娘子的两万担，剩下的四万担别说是鲁掌柜了，我一个人就能吃得下来。难不成您想让我与鲁掌柜争一争，看谁的价便宜就买谁的么？”
刘梦棣笑道：“刚刚郎掌柜还说自己茶园里的茶农们过得不好饿冻死了不少人，但现在听你这语气，好似汉中那里还扩园增产了？增产是好事呀，这说明你的茶叶销路不成问题，能赚到银子你才增的产嘛！想必你也是看中了本王诚信才会才这般做的，即是如此何必相疑呢？本王与众位合作，又什么时候让你们亏过？”
郎士郎言道：“茶价不变？”
刘梦棣呵呵笑道：“你们每一家茶货的质量都不一样，给的价也不一样，往年不都是这样的吗？一会儿郎掌柜与曹掌柜一拉手不就心里有数了么？本王也给郎掌柜交个底，今年本王要的量会比去年要多一些，你也不用管本王怎么卖，你就管好自己的茶园，到时候能把货出给本王就行了！”
郎士淳连忙问道：“您要多少？”
“你有多少！”
郎士淳挺着胸大声地说：“您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刘梦棣也呵呵笑道：“你有多少本王便要多少！”
郎士淳眉头一皱，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道：“这么说来那件事情是真的了？”
儒商郎士淳刚刚的话好似都是在试探刘梦棣，为的就是引出自己刚刚最后的一个问题。
有些茶商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疑惑地看着二人。
刘梦棣呵呵笑道：“大家也都很疑惑郎掌柜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吧？或者有些消息灵通者，比如裴爵爷，他应该是已经听说了，要不然他不会为了内务府的那点生意而花费那许多银子在这里再订一间一年份的雅间！本王也不与众位打哈哈，朝廷那里传出风声来了，说是要在榆林府那里开榷场。以后蒙人的茶叶生意就不用再偷摸摸的做了！”
众茶商一听，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刘梦棣看了看儒商郎士淳，接着说道：“郎掌柜刚刚担心本王一下子收下了凤娘子两万担茶而空不出手来收别人的货，现在有了这个消息你们还担心什么？就算是本王吃不下你们的货，你们也尽可以把货拉到榆林那边去自己卖嘛！现在才元宵，清明都没过，茶叶还没长出来呢。等春茶上市的时候榷场那边想来也建好了的，蒙人要的量可是很大的，你手上的好货必然能卖到一个好价钱。”
儒商郎士淳一听，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梦棣却是追问道：“郎掌柜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大好事呀！有此榷场，你以后就不必受本王钳制，自主做这个生意了！放心吧，榆林那边已经在清狱了，过阵子那里就太平了，不会有盗匪劫货的。”
郎士淳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说道：“蒙人的生意我们也得能插得去手呀！”
蒙人在易贡的时候为了得到更好的货物而将皇帝赏下的东西私下与刘梦棣做了交易。
一是因为户部那边的默认，二是只有刘梦棣有这个胆量来做此事，三是别人也没有这个财力来与蒙人进行交易。
经过数年的发展，刘梦棣与蒙人之间结成了一种默契与生意上的诚信，更别说古突部与史忠义之间的特殊关系使得古突部现在只认刘梦棣。
即使茶商们撇开刘梦棣自己运货到榷场，能不能将茶货安全地送达是一回事，蒙人要不要与他们交易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如郎士淳刚刚所说，茶行里是没有秘密的。
之前蒙人所需的茶货从哪里来的，茶商们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所以刚刚郎士淳才有了这个反应。
刘梦棣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道：“郎掌柜，你这话就不对了。做生意这种事情全凭各自本事，本王可以去与蒙人谈，你也可以去与去呀？怎么？怕本王从中破坏？放心，本王最重诚信，自是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郎士淳没有接刘梦棣的话茬，他认真严肃地问道：“蒙人那里与六爷您定了多少的货？”
刘梦棣笑道：“与郎掌柜说句实话，他们还没开始定货呢，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榷场之事了，想来他们是准备好了在榷场交易，所以才不与本王定货的。“
此时鲁子敬却是冷笑着说：“六爷，您就别捡这些便宜话说了！您没有茶园，与裴爵爷一样都是买我们的茶货贩卖，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抢不了您的生意去，但凡有一点办法，也轮不到你来赚这个钱。”
刘梦棣哈哈笑道：“鲁掌柜为人就是直爽，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人！说到底是你们自己的茶货销不出去，得靠着本王帮忙嘛，你们该赚多少赚多少，本王赚的是自己的，各取所需……”
鲁子敬可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儒雅，他说道：“六爷。您直接说吧，您要多少！”
刘梦棣应道：“二十万担！”
只这一声，所有人都惊呼了出来。
刚刚郎士淳说五两一担都不够本钱，即使是按五两的本钱来算，一点都不盈利，这就已经是一百万两银子了。
刘梦棣听到众人议论的声音，轻咳了一下，所有人马上又都安静了下来。
他接着说：“去年本王从你们手上一共拿走了六万担的货。郎掌柜那里本王买了三万担，鲁掌柜那里两万担，凤娘子那里也拿了五千担，别的散户合计五千担。就这样，在西凉那边也卖了个精光。不过今年有些变化，走贩太猖獗了，蜀中出来的滇茶走的茶马南道，根本就不在我大汉的境内，这是本王钳制不过来的。”
儒商郎士淳问道：“这么说来今年往西凉那边的货会减少？”
刘梦棣也十分无奈地轻点了一下头说道：“确实如此。今年能走上五万担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滇茶走茶马古道的确是有两条路，一条走广汉北上，一条从经丽江或是芒康入藏。
刘梦棣刚刚所说的南道即是指的入藏的这一条，而凤娘子招呼来的走私贩子则是走的广汉这一条线。
这要是在大一统时期，这一条线甚至会继续延伸进祁连山，最终将货物输入草原。
刘梦棣能阻止北线，但南线却完全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最主要的是皇帝刘泷做了一件有些蠢的事情。
他之前让洛王去弄走私贩叶之事，好让征西将军府减少关厘税的收入，而洛王便就是委托凤娘子做的这件事情。
虽然洛王不在了，但凤娘子却没有停下这个生意，还在继续做。
这样产生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走私贩子觉得其中是有利可图的！
即使没有凤娘子主持此事，他们也是很愿意自己自担风险来做这个生意的。
所以不管是南线与北线，现在进入番羌的走私茶货是越来越多，即是有便宜的走私货卖进了番羌，正常输入到西凉府的茶叶又如何销得动呢？
而刘梦棣的茶叶又是从汉国茶农那里弄来的。
刘泷玩的这个把戏损失的不只是征西将军府，更多的却是关中的茶农！
所以刘梦棣是不得不与曹议文商量着打击走私的事情，并且让曹议文在张掖那里设一个茶市，专门卖刘梦棣拉过去茶货。
如此一来，那些茶商们即使能安全地把茶货送到西凉去，那也是卖不了的。
因为征西将军府为了盈利而专营了刘梦棣的货！
并且刘梦棣的商队除了往玉门关的那一支之外就不再往前走，能更多的省下运力。
只是这里头却是也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会破坏刘泷原本的计划。
想让刘泷不生气乃至不猜忌，就只能减少输入西凉的总体茶货量。
但刘梦棣却是不想自己损失太多盈利，那就只能减少别人的货量，这也就有了张掖茶市的计划。
众人一听只有五万担的茶货可以往西边走，心中也都有些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