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渐散,场中对峙的两人身形显露。
莫潇持剑而立,面色带着几分潮红,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衣衫被气浪撕裂多处,气息虽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杨境则将玄铁长枪插在地上,支撑着摇晃的身体,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
铠甲布满细密裂痕,几处伤口渗出鲜血,显然也已拼尽全力。
两人对视片刻,眼中战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惺惺相惜的敬佩。
“哈哈哈……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杨境率先打破沉寂,豪迈的笑声震得周围尚未散尽的烟尘微微晃动,
“莫兄,你的剑法,杨某佩服!”
莫潇收起长剑,微微拱手,声音虽有些沙哑却依旧沉稳:
“杨统领的枪法与气血之力,也让莫某大开眼界。”
就在此时,莫潇眼神骤然一凝,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杨境磅礴数倍的沉稳气息,如同沉睡的山岳般从城门深处快速逼近。
与此同时,一个威严如荒古凶兽咆哮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城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杨境!住手!”
这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杨境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原本起伏的胸口瞬间平复,他猛地转过身,朝着城门深处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末将杨境,参见将军!”
莫潇、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也循声望去,眼中充满了好奇与凝重。
能让杨境如此恭敬,又拥有这般恐怖气息的人,除了那位镇守辽东的“铁血浮屠”铁无双将军,还能有谁?
只见城门深处,一队身披玄铁重甲的亲卫簇拥着一道极其雄壮的身影缓步走出。
那人身形魁梧,宛如一尊矗立在天地间的浮屠铁塔,即便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气势。
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削斧凿般凌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他身披一套暗红色的血色铁甲,甲叶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边缘处虽有些磨损,却更显古朴厚重,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每一步踏出,都如同荒古凶兽踱步,沉稳而有力,让地面微微震颤,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莫潇心中一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铁无双身上的气血之力已经浓郁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远超破空境的范畴,赫然达到了断岳境的层次!
这就是镇守辽东数十年,抵御外族入侵的铁血浮屠铁无双吗?果然名不虚传!
城门处的所有无双军士兵,此刻都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参见将军!”
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充满了对铁无双的敬畏与忠诚。
莫潇一行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行礼,心中对这位传奇将军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杨境从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铁无双身后,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忐忑。
铁无双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始终落在莫潇身上,眼神十分复杂,有审视,有好奇,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期待。
这异样的目光让莫潇心中暗自奇怪:
自己与铁将军素未谋面,他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怀念之色,这实在令人费解。
片刻后,铁无双听完杨境的禀报,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威严:
“都起来吧。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是!”
众士兵齐声应道,纷纷站起身,迅速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只是看向莫潇等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铁无双挥了挥手,示意杨境退到一旁,然后目光转向莫潇等人,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们几个,跟我来。”
莫潇、柳昤双等人虽然满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趋步跟上。
穿过厚重的城门,众人进入了辽阳卫城的军营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莫潇等人彻底大开眼界。
广阔的校场上,数千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正在进行着严格的训练。
有的士兵手持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刺、挑、劈、砸等基础枪术动作,动作标准划一,枪风呼啸,气势磅礴。
有的士兵则在进行力量训练,他们双手举着沉重的石锁,或者拉动着巨大的石碾,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衣衫,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还有的士兵正在进行实战演练,他们两人一组,手持木刀木枪,相互攻防,
招式凌厉,毫不留情,偶尔还能听到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士兵们的呐喊声。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些修炼气血搬运法的士兵,虽然资质根骨各不相同,
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气,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肉身力量的威势,丝毫不比同境界的真气武者逊色。
尤其是那些看起来身形彪悍的士兵,身上的气血更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溢出来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好一支铁血之师!”
小米儿忍不住低声赞叹道,眼中充满了敬佩。
柳昤双也点了点头,轻声道:
“难怪铁将军能镇守辽东数十年,抵御外族入侵,有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队,的确令人安心。”
洛封则是眼神凝重,他能感觉到,这些士兵虽然没有真气武者那样灵动的招式,但他们的战斗方式更加直接、更加悍不畏死,一旦形成军阵,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这就是朝廷的正规军吗?果然名不虚传!
莫潇则是若有所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些士兵修炼的气血搬运法虽然看似简单粗暴,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力量。
这种力量不依赖于天地灵气,而是完全依靠自身的肉身潜能,
通过不断的锤炼和燃烧气血来获得强大的力量,虽然修炼过程痛苦且凶险,但一旦有所成就,战斗力却极其惊人。
“这气血搬运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莫潇心中暗自想道,对学习这种功法的渴望更加迫切了。
在铁无双的带领下,众人穿过热闹的校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军帐前。
军帐由厚厚的帆布制成,上面绣着“铁”字大旗,显得威严而庄重。
帐外站着数名身披重甲的亲卫,见到铁无双到来,纷纷行礼。
铁无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率先走进了军帐。
莫潇等人紧随其后,进入了军帐之中。
军帐内部空间宽敞,陈设简单却不失威严。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案,上面铺着一张辽东镇的军事地图,旁边放着几支毛笔和一堆文书。
木案后方是一张虎皮座椅,显然是铁无双的座位。
军帐两侧则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木桌和木凳,供人休息和议事。
莫潇等人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主座上的铁无双就率先开口了,声音沉稳而有力:
“你就是莫潇?”
莫潇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铁无双竟然会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
要知道,铁无双作为苍生十武中唯一的朝廷官员,常年镇守边境,向来不过问江湖之事,怎么会认识自己?
不仅是莫潇,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也都大感意外,纷纷看向莫潇,眼中充满了疑惑。
莫潇压下心中的惊讶,连忙拱手行礼:
“正是在下,见过铁将军。”
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也纷纷跟着行礼:
“见过铁将军。”
铁无双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目光落在莫潇身上,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柔和与赞赏:
“东南抗倭,你在太仓击溃匪首萧显,又在茜泾镇七浦口剿灭潮皇宫,此等功绩,早已名动朝野。
你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却为我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实在难得。”
莫潇心中了然,原来是汤克宽将军已经将自己在东南抗倭的事迹写成了详细的战报上报朝廷,铁无双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自然能够得知。
他连忙谦虚道:
“将军谬赞了。东南抗倭能够取得胜利,全靠三宗弟子、天下群英以及大明将士们的共同努力,在下不过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哈哈哈……”
铁无双突然大笑起来,打断了莫潇的话,笑声豪迈而爽朗,
“好一个‘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莫潇,你不必过谦。
老夫虽然身在边境,但也听说了你的事迹。
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击溃数倍于己的倭寇和魔门妖人,这份胆识和实力,绝非‘绵薄之力’所能形容。”
说到这里,铁无双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利剑般直刺莫潇的内心,然后缓缓吟诵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首苏轼的《定风波》,铁无双吟诵得抑扬顿挫,充满了豪情壮志。
话语之中的深意,让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等人都感到有些不解,但却让莫潇心中猛地一颤!
这首词,爷爷徐谓侠最喜欢吟诵,尤其是在教导自己步法的时候,更是常常挂在嘴边。
铁无双怎么会知道这首词?
而且看他的眼神,显然是意有所指。
莫潇神色费解,忍不住问道:
“将军,您吟诵这首词,不知是何用意?”
铁无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问道:
“莫潇,你刚才与杨境比武时,所使用的步法,是不是叫做‘徐啸天阳步’?”
“徐啸天阳步!”
莫潇心中又是一惊,他没想到铁无双竟然连自己使用的步法都认出来了!
不仅是莫潇,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也都有些发懵。
他们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铁无双,他怎么会知道莫潇的独门步法?
莫潇压下心中的震惊,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
“正是。此步法乃是家祖所传,不知将军如何识得?”
铁无双深深地看了莫潇一眼,眼神复杂,然后缓缓开口问道:
“莫潇,老夫问你,你的身世,当真如江湖上所传言的那般吗?”
莫潇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铁无双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的身世,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江湖上所言,大多属实。
在下的亲生父亲何辛浮,乃是个道貌岸然、狼子野心之徒,他为了一己之私,勾结魔门,害死了在下的母亲。
后来,他也死在了在下的手上,以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莫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痛和愤怒。
柳昤双深深地看了莫潇一眼,她知道,
这是莫潇为了不让自己对杀害何辛浮之事心怀愧疚,才故意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铁无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过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
“那你可知,你的爷爷是谁?”
莫潇心中更加疑惑了,他不明白铁无双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自己的爷爷,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在下乃是莫家村唯一的幸存者,当年被魔门所害,侥幸存活下来,被爷爷徐谓侠捡到,带到山西清源县养大。
爷爷不仅传授了我武艺,其中就包括这徐啸天阳步,他说这是他家传武学中的步法。”
听到“徐谓侠”三个字,铁无双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军帐顶部的帆布都微微晃动,
周围的桌椅也随之震颤,桌上的茶杯更是被震得飞了起来,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
“哈哈哈……好!好!好!”
铁无双连说三个“好”字,显得极为开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莫潇、柳昤双、洛封和小米儿都被铁无双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铁无双才渐渐平复了情绪,他看着莫潇,眼神锐利如鹰,再次问道:
“莫潇,你可知道,这‘徐啸天阳步’的来历?”
莫潇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看着铁无双,如实回答道:
“爷爷曾经说过,祖上出过将军,这徐啸天阳步,正是军中所传的步法。”
“没错!”
铁无双猛地一拍面前的木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木案上的文书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方才老夫看到你与杨境比武,无意间运用了这徐啸天阳步,心中便已有所猜测。
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铁无双的语气中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莫潇,你可知你爷爷徐谓侠的身世?”
莫潇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说道:
“爷爷从未仔细提及过他的身世,在下也不知晓。”
铁无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然后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真相:
“莫潇,你的爷爷徐谓侠,祖上乃是国公之后!”
“国公之后!”
莫潇等人都惊呆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洛封满脸疑惑,直接问道:
“将军,不知是哪位国公?”
一旁的小米儿翻了个白眼提醒道:
“洛封,你想想,大明姓徐的国公,还有几位?”
这句话说完,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猛地一颤!
柳昤双和小米儿首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杨境等亲卫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看向莫潇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铁无双也适时地接过了话茬,声音沉重而庄严:
“莫潇,你爷爷徐谓侠的祖上,乃是我大明开国功臣,魏国公,中山武宁王——徐达!”
“徐达!”
莫潇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爷爷竟然是徐达的后人!
徐达,那可是大明的开国第一功臣,是与朱元璋并肩作战,打下大明江山的传奇人物!
这样的人物,竟然是自己的祖上?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洛封和小米儿也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莫潇,眼中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柳昤双则是深深地看了莫潇一眼,她能感受到莫潇心中的激动和震撼。
铁无双看着莫潇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缓缓讲述起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当年,靖难之役爆发,太宗陛下勤王,入京清君侧。
魏国公府的后人们,命运各不相同。
有的选择了归顺燕王,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有的则坚守气节,被燕王所杀;还有一支,则为了躲避战乱,隐姓埋名,流落到了民间。
你爷爷徐谓侠的祖上,便是那支流落到民间的魏国公后人。
他们世代隐居,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只是将家传的武艺和步法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说到这里,铁无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老夫之所以会被派遣前来镇守辽东,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无双军,本身就是当年徐达将军麾下的旧部改组而成。
包括我铁家,也本就是追随魏国公麾下的一支!
可以说,我铁无双,还有这无双军,都是魏国公的旧部后人!”
听到这里,莫潇等人已经完全懵了。
他们没想到,莫潇的身世竟然如此显赫,更没想到,铁无双和无双军竟然与莫潇的祖上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
铁无双看着莫潇,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欣赏:
“莫潇,你知道吗?当年我与你爷爷徐谓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他为人正直,武艺高强,是个难得的英雄好汉!
老夫一直以为,魏国公的后人已经没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后辈!”
莫潇心中激荡不已,他想起了爷爷徐谓侠那魁梧豪迈的身影,想起了爷爷教导自己武艺时的严厉,想起了爷爷临终前的嘱托。
原来,爷爷的身上,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历史和荣耀!
过了好一会儿,莫潇才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许久,莫潇回过神来,看着铁无双,郑重地说道:
“将军,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辽东,是为了学习军中的气血搬运之法。
如今魔门势力日益壮大,魔气弥漫,江湖和朝堂都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在下听闻气血搬运之法能够极大地调动肉身之力,甚至能够抵御魔气,所以希望能够学到这种功法,为抵御魔门出一份力。”
铁无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好!有担当!不愧是魏国公的后人!
你在茜泾镇七浦口一战中,力挫潮皇妖人,功勋卓着,本就该受到嘉奖。
如今又有这层渊源,老夫自然不会拒绝你。
从今日起,你和你的同伴们,就留在军营中,老夫会安排人教你们气血搬运之法。”
莫潇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谢:
“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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