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并没从祁府正门进去,而是悄无声息的绕道后巷,最后停在了一道小小的窄门前。
“少爷,到了。”
六子轻掀开车帘,低声道。
祁遥点头,在六子的搀扶下落了地。
他身形虽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折。
可他的气势与身量在矮矮的小门前显得格格不入。
开门的小厮见是祁遥,原本还算热络的态度立马冷了几分,懒洋洋地侧身让开,敷衍地喊了声“大少爷”。
随后就继续倚靠着门框打盹。
祁遥面不改色,带着人进去。
跟在祁遥身后不动声色打量周围一切的祁夙,自然将小厮的态度看在了眼里。
一个门房都敢如此怠慢,看来公子在这府里的处境,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祁遥的院子位于府邸东侧。
院子比祁夙预想的要大,但院中与室内布置可谓称得上是寂寥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寒酸。
和别院清淡典雅布置完全不一样。
任谁来了都能看出,住这儿的主人不受宠。
祁遥让人服侍着去换衣服。
祁夙则是被六子带到了一间空厢房。
祁遥换好衣服又去见了祁父,继室秦氏与秦氏所生的老二老三也在。
见祁遥来了,几人讲了些阴阳怪气问罪的话,无非是讲他久居别院、不挂念父亲、不孝顺之类的。
不重要。
祁遥垂着眼睫,没听进去。
晚饭也懒得留下来一起吃,直接半真半假咳着嗽回去了。
快要行至院子时,远远的就看见祁夙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祁遥后立马松了口气,祁夙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怎么?这么怕我出意外?”
祁遥见祁夙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勾唇,苍白的面容上撩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祁夙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放心,我没吃没喝那里的东西。”
祁遥走近,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祁夙毛茸茸的后脑勺,带着他一同往里走。
祁遥回来整个府上的人都在盯着,他多带了个小孩回来自然也被人注意到了。
有人按耐不住的直接上门来找祁遥,想看看那小孩是做什么的。
祁遥称病闭门不见,只让六子告诉那些旁敲侧击的人祁夙是他随手买来的书童。
众人一听只是个书童,又偷偷来瞧了祁夙几次,除了五官长得好看,面色和头发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便渐渐放下了心。
放心归放心,找茬还是必不可少的。
祁遥院里的吃食用度没少被人克扣。
但祁遥有钱,手上握着的巨额遗产其实比整个祁府还多。
不然这些年他也没办法维持各种各样名贵药材的开支。
府上的人看着只觉得祁遥过得不好,但其实祁遥让六子在外面买了许多好东西,吃饭也是自己小厨房做的,比其他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祁夙住了几天,发现除了表面很惨,其他一切和在别院无二,顿时就放下了心来。
不过,他看医书看得更勤了。
又是一日晴。
祁父派人叫祁遥过去,说是府上来了贵客。
祁父虽然儿子多,但上得了台面有文采的只有祁遥一人。
平日里他嫌祁遥病殃殃的样子让人心烦,现在这种时候倒是想起祁遥来了。
祁遥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祁夙与几个洒扫的丫头。
祁老二得知了这个消息,立马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祁遥院子里。
他一直以来都看祁遥这个压在他头上的病秧子不爽了。
收拾不了祁遥,难道还不能收拾他的仆役吗?!
“哪个是祁遥带回来的小杂种?”
祁老二目光一扫,立马锁定的正端着碗汤药的祁夙。
他狞笑一声,上前抬手就将那碗药狠狠地打翻在地。
漆黑滚烫的药汁四溅,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祁夙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有些晃神,看着地上自己辛苦熬煮的新药方,眉头微皱,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打翻汤药还不够,祁老二又狠狠一脚踹向了祁夙。
“呸!什么东西都敢在我们府上放肆了!”
祁夙眸光微暗,下意识想要躲闪,但转念一想,又硬生生止住了躲闪的冲动,站在原地。
可祁老二却因为他刚才下意识的微动踹了个空,整个人用力过猛摔在了地上。
摔得龇牙咧嘴,好不狼狈。
祁老二当众丢了脸面,顿时怒不可遏:“哎呀?还敢躲?反了天了!你们几个!给少爷我往死里收拾了他!”
膀大腰圆的仆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祁夙闭上眼,睫毛似振翅的蝴蝶疯狂颤动。
眼看着其中一个仆役的拳头就要砸在祁夙脸上,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怒喝:“住手!”
声音不高,却冷的让仆役们下意识僵住。
众人回头,只见祁遥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门口,面若冰霜。
六子一个箭步上前将离祁夙最近的那个仆役从廊下踹到了院中,顿时哀嚎声起。
“二弟。”
祁遥强压下喉间想要咳嗽的痒意。
他声音听着还是柔柔和和,话语里的冷意却让人心肝猛的一颤,寒气骤起,“你好大的胆子,跑我的院里来欺负我的人?”
祁老二莫名一个哆嗦,对上祁遥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竟有些胆寒。
等祁遥走近了,祁老二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他才发现祁遥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弧度,配着瘦削棱角分明的下颌,带着冷厉美感,别有一番滋味。
祁老二竟看得有些痴了,完全忽略了祁遥眼中的神色。
祁夙则是绕过人,飞快跑到了祁遥身边,下意识抓住祁遥冰凉的衣袖,声音微颤:“公子……”
祁遥眉宇间的冷意稍缓,伸出如玉白手将祁夙拉到了身后,牢牢护住。
随后又冷着脸看向祁老二。
祁老二这才收回眼底的惊艳。
但他心地还在犯着嘀咕。
祁遥这个死病秧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好看了?比那飘香楼的楚楚姑娘还漂亮。
而且气势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往日任人拿捏的病弱模样完全不同。
祁遥目光扫过地上打翻的汤药和碎瓷碗,冷声问:“你跑我院子来,是想做什么?”
祁老二咽了咽口水,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我、我来这找大哥你,这下人冒犯了我,难不成我还不能收拾一个下人?”
“下人?”
祁遥垂下眼,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