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豫徐扬四州局势紧张起来了,尤其是襄阳一带更是如此,这固然是受到一些变数的出现,但更多却是曹昂有意推动的,而与之毗邻的益州,尤其是成都一带,局势就不是紧张所能概述的。
恐慌已在上下蔓延开来。
持续走高的粮价,更是叫成都上演着很多悲惨。
“军师,人带到了。”
成都某处宅邸。
史阿挎剑走进正堂,对闭目养神的贾诩作揖行礼。
“请进来吧。”
贾诩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史阿道。
“喏!”
史阿应道,随即便退出正堂,不多时,就见一青年走进正堂,不过走进堂的那刹,青年却警觉了起来。
因为这与其好友张松讲的不太一样。
“法孝直,别来无恙。”
贾诩撩撩袍袖,露出淡淡笑意对法正道。
“公认识晚辈?”
心生警惕的法正,打量着贾诩道。
“某不认识汝,但却知汝祖父。”
贾诩保持笑意道:“某在年轻时,曾游历到扶风一带,汝祖父高卿公所讲经学,某有幸参加过两次。”
“公是西凉人士?”
法正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贾诩一开口时,他就听出了凉州的口音。
贾诩点点头没有说话。
但也是这样,法正似猜到了什么,眼神略有变化。
“晚辈拜见文和公。”
在贾诩的打量下,法正作揖一礼道。
“呵呵~”
贾诩笑了起来,“不愧是高卿公之孙,难怪公子在襄阳时,会特意提及汝的名讳。”
贾诩这一讲,反倒叫法正心下一惊。
能叫贾诩唤作公子的,那唯有当今曹丞相嫡长子,授冠军侯,以征东将军兼荆州牧,节制荆豫徐扬四州军政的曹昂曹子修了!!
可法正心惊的,是他怎会被曹昂如此记挂?
要知道他此前可没有去过中原啊。
因为家中出现变故,加之关中动乱不休,其才与同郡好友孟达一起赴益,想以此在这乱世下求活。
只是到了益州后,法正却发现益州并非什么好地方,而接替刘焉节制益州的刘璋,也绝非什么明主。
“坐吧。”
贾诩的声音,打断了法正的思绪。
法正沉默刹那,撩袍朝贾诩对面走去,在贾诩注视下,法正坐了下来。
“所以今下益州出现的变局,是文和公一手促成的?”坐下后,法正沉默刹那,看向贾诩询问道。
其实从赵韪起兵反刘璋之初,法正就一直在关注此事,尽管在广汉郡、蜀郡等地响应赵韪之流众多,且使益州治下生乱不休,但是法正却知赵韪之势长不了,原因很简单,一个是赵韪太过激进了,其对外表明的态度,直接把东州士推到了对立面,尽管法正并不喜这一称谓吧,但他也被归到这其中了,谁叫他不是蜀地人士呢?
再一个响应赵韪的群体固然很多,可其中揣着算计与想法的太多了,人心都不齐,哪怕刘璋暗弱,但刘璋终究是益州之主,还是汉室宗亲,这就占据着大义。
还有就是庞羲等一些人,或在蜀地核心,或在蜀地要冲,尽管他们此前没有表态吧,可一旦表明态度了,那蜀地局势就会瞬时改变。
也正因为这样吧,法正就想在合适的时候,向刘璋进献良策,这也是其好友张松的建议。
尽管知道刘璋并非明主,可对法正的选择太少了,而且他还这么年轻,除了在蜀地以外,去别的地方恐更无出头之日。
但在今日,法正却看到了不一样的。
“这重要吗?”
贾诩没有正面回答。
“似乎不重要了。”
法正先是一愣,随即却苦笑摇头,“张鲁、庞羲、赵韪自北至南把持着汉中及巴郡两地,且蜀郡、广汉等地动乱加剧,即便刘使君跟一些人达成共识,愿意等平定赵韪之乱后给予些什么,但这动乱短时间内结束不了了。”
“孝直只说对了一半。”
贾诩语气淡然道:“唯有荆州方面,对房陵、上庸等地出兵,方能促成孝直所讲之言。”
法正脸色微变。
在沉默了很久,才对贾诩开口道:“文和公为何对晚辈讲这些?”
“因为某想给汝一个机会。”
贾诩微微一笑道:“一个在投效曹氏后,能够被委以重任的机会。”
法正眉头紧皱。
他不明白贾诩为何给他这样的机会。
只是这话,他没法讲出口。
“益州,肯定是要收回来的。”
贾诩看出法正所想,故而继续道:“这样的天府之国,被刘璋治理成这样,这简直是一种浪费。”
“但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国贼袁绍虽遭重创,但在今岁与丞相在北之战,想凭此战彻底倾覆汝南袁氏,恐是很难的事情,冀州横扫不了,江东就动不了,所以益州要先乱些时日才行。”
“文和公为何对晚辈讲这些?”
法正皱眉道:“难道文和公就不怕晚辈将此事禀于刘使君吗?”
“汝不会的,因为汝是聪明人。”
贾诩露出笑意道:“有些势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
法正沉默了。
他如何会看不透这些啊。
一旦曹操在北横扫冀州,擒杀袁绍,那么谯县曹氏之势将不可阻,哪怕蜀地有天险把持着,但面对势力强盛的曹军,恐很难有招架之力,毕竟荆州在曹昂之手太久了。
“不知文和公想叫晚辈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法正看向贾诩道。
“离开成都,前去江州吧。”
贾诩不假思索道:“到了江州,去投赵韪。”
法正皱起眉头。
“放心,在赵韪麾下的庞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瞧出法正的顾虑,贾诩继续道:“汝想要在曹氏立稳脚跟,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行,这样才不会像在刘璋麾下这样,到了曹氏麾下,还要等很久才能委以重任。”
“那晚辈若是不想呢?”
法正反问道。
“那法氏一族就再无重起之势了。”
贾诩的话,拿捏住了法正。
今下的法正尚不到而立之年,可其祖父和父亲却都已逝去了,其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也是这样,法正才会离开扶风。
年轻是资本不假,但年轻也限制住了很多。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曹昂一样强势崛起,继而叫天下人知晓其威,其名的。
哪怕是年岁相差不大的诸葛亮、庞统、徐庶、司马懿、法正等人,且在他们之中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是妖孽般的存在,但要不是曹昂的缘故,恐他们在建安六年这个时期,于天下而言还是籍籍无名的。
因为他们没有雄踞一方的诸侯父亲。
在益州的时日久了,特别是一些局势的变化,使得贾诩在一些事上有了改变,那就是为曹氏招揽人才一事上,曹昂提供的名单贾诩是知道的,不过这其中的一些人,贾诩不打算直接招揽回去,这可不是贾诩嫉妒贤才,而是贾诩觉得可以用这些人才,在益州层面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法正只是其中之一。
像他们这个年纪,即便是离开了益州,辗转前去荆州到曹昂麾下驱使,但是他们想要得到重用,那却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毕竟今下的曹昂今非昔比了。
不说别的,单单是在曹昂麾下排队晋升的,那是一抓一大把,远的不说,就说跟他一起来益的庞统、徐庶、司马懿等人尚且这般,凭什么新投到曹氏之下,在曹昂麾下驱使的新人就能越过他们得到提拔和重用呢?
通过曹昂对曹铄、夏侯衡他们的历练也能看出一二。
所以此等态势下,叫一些人留在益州,到蜀地各处去安插下来,待到时机成熟后再转投到曹氏麾下,那就不一样了。
“正有一好友,与正是同郡。”
在贾诩思虑这些时,法正神情正色道。
“他不会跟你一起去江州。”
不等法正将话讲完,贾诩便开口道:“其已接受某的邀请前去荆州,另张松将继续留在成都,这些话,是某不让他们对汝讲的,因为某想看孝直自己的真实所想,而非是受别人的影响。”
“正愿去江州。”
法正似对其一点都不奇怪,在贾诩的注视下,抬手朝贾诩一礼道。
“如此孝直近期便启程吧。”
贾诩微微一笑道。
有些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
咔嚓!!
一道电闪划破虚空,本阴沉的天立时降下瓢泼大雨。
“先生真要这样做吗?”
举着油纸伞的夏侯儒,看着负手而立的诸葛亮,眉宇间透着担忧道:“瞒着孙伯符去见其母吴氏,一旦叫孙伯符知晓此事,恐会出现什么事,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再者言,受到交州之变的影响,我等在江东是占据一些优势的,可要是……”
“这些优势,不过是表象罢了。”
诸葛亮出言打断了夏侯儒,“在与富春孙氏的联姻没有促成前,远在豫章郡治下的周公瑾等人不管做什么,其实是没有什么落下风的。”
“孙伯符近来的态度看似变了,可实际上却跟先前是一样的,就是想拖着我等。”
“但恰恰是交州之变,我等必须要促成此次联姻,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彻底堵死一些路。”
“汝想过没有,一旦交州有变,江东方面占据了优势,那汝会觉得孙伯符会没有什么举止吗?”
“这不太可能吧。”
夏侯儒心下一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诸葛亮,“毕竟公子派遣黄忠、沙摩柯他们前去交州,还有……”
“在这世上就无绝对之事。”
诸葛亮的一句话,让夏侯儒一时无言。
是啊,这世上就没什么事绝对的。
诸葛亮要绕开孙策见的正是其生母吴氏,此人乃是孙坚元配,别看在史料中记载的很少,但此人却一点都不简单。
甚至于在《三国演义》所提吴国太,其实有一部分就是嫁接的,而且在真实的史料中,就没有吴国太这个人,其原型是孙坚之妾丁氏。
别看吴氏着墨很少,但值得一提的,其子孙策脱离袁术,能够横扫江东,其在背后起到的作用是不小的。
其有胆识,能决断,孙策在前拼杀之际,其在后方安抚人心,特别是孙策麾下那帮文武的家眷,哪个没有得到吴氏的照护,且在孙策做一些激进之举时,吴氏会出面进行干涉,不然的话,孙策及富春孙氏在江东的地位会更凶险。
除了孙策外,吴氏还有孙权、孙翊、孙匡三子,另有一女,这是孙坚的嫡出子女,但吴氏对孙坚的庶出子女,态度也是很好的。
孙尚香,虽非吴氏所生,但吴氏对其却很爱护。
在江东的这段时日,诸葛亮是没有闲着的,当得知关于吴氏的种种后,诸葛亮知道唯一能破此举的,就是孙策之母了。
“我家夫人有请。”
在等了不知多久,雨幕之下,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来者是一老者,在看到年轻的诸葛亮和夏侯儒二人时,老者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举伞对二人说道。
“有劳了。”
诸葛亮微微低首道。
老者看了眼诸葛亮,没有说别的,就转身朝前走去,诸葛亮、夏侯儒二人跟随着老者便朝前走去。
一路无言,诸葛亮、夏侯儒二人来到了吴氏所在住所。
“咳咳……”
猛烈的咳嗽声响起,让诸葛亮眉头微蹙,他不知吴氏有病在身,但是今日都到这里了,总不能什么都没说便走吧?
这不符诸葛亮的性格。
“征东将军府……”
在堂外站着的诸葛亮,抬手朝堂内作揖一礼。
“贵使进来吧。”
不等诸葛亮把话讲完,堂内就响起一道虚弱之声,显然对于诸葛亮的到来,有疾的吴氏一点都不奇怪。
“汝在此等着。”
诸葛亮看向夏侯儒道。
“喏。”
夏侯儒应道。
尽管其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没有说别的,在夏侯儒的注视下,诸葛亮理了理衣袍,便推门走进了正堂,扑鼻而来的是很浓的药草味,这让诸葛亮眉头微蹙起来,似乎这跟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吴氏有疾一事,这在江东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疾病似乎比坊间所传的要严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