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炙州吗……”墨箐坐在暗室里的檀木扶手椅上，桌对面是某个蒙着脸的神秘人。
“对，三年前炙州北部有几十个村落被袭击，州府的人赶到时，也只能看到熟悉的火焰痕迹和蛇行留下的泥印。”
神秘人将写在油皮纸上的记载以及少量当地泥土推到墨箐面前。
“之后，邪仙柳蛇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她说。
“……好吧，多谢你的情报。”墨箐收下这些资料和作为线索的泥土，微微颔首，转过身按下一块细微倾斜的方砖，很快便魂魄回体。
身躯再次睁开眼时，长呼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去，情报和泥土都捏在手中。
“我说，你从哪里知道九州还有这样的情报组织？”小家主起身从蒲团跳下来，打开房门，外面正是为她护法的贺瑾熙。
都来炙州了，墨箐当然不会只是探望两位师傅。她在初伏都院的同窗，以及不久前各自回家的沈同裳与时二姐妹，都得亲自登门拜访一番。
贺瑾熙作为当年抛出橄榄枝的人，与她关系不错，还照顾过予玟予戈一段时间，自然也就在拜访名单里。
不过……她奇怪地看了墨箐一眼。
“你不知道？”
墨箐也莫名其妙地回了她一眼。
“我应该知道吗？”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小半会儿，贺瑾熙才开口道:“这是千修宗的业务啊，它不是你们墨家的同盟吗？”
好家伙，原来凌小久真的把宗门做起来了。而且仅仅几十年光景就做成这样，光凭她生神境的修为？
怎么做到的？
小家主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经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她现在忽然觉得好像把“拯救世界”的重任交给凌久，其实还挺实在挺合理的了。换做她的话，没有颜染这个金手指在，几十年一个人，光是招揽门徒就累死了。
“算了不管了。”
她摇摇头，将手中的泥土分出来一部分交给贺瑾熙，“还要拜托贺师长帮忙，找个天机者卜卦，寻到邪仙柳蛇的踪影。”
“至于所需开销，不必担心。”
对方也没废话，收下了这点用以卜卦的引子。
刚刚引荐墨箐跟千修宗追踪堂打探消息时，自己就已经收到不少好处，怎么说也朋友一场，事情办好了再讨报酬也不迟。
“天机者是炙州造化门里长老级别的人物，暂且没那么好请，你多停留个十来天，这边就能给你消息。”
以前还从来不知道炙州有这么多厉害的势力。墨箐挠了挠后脑，造化门，听都没听过。
但据说时海平以及沈同裳都曾经去过那里卜卦。
只不过时海平卜的是丹道瓶颈，而沈同裳……好像是为了找她。
前者成功了，后者则失败了。似乎沈同裳当年所见的占卜一片白茫茫，像是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雾气海洋，如何也没有半分线索。
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请不动天机者。既要突破和寻人，肯定都是要最好的。
然而就连天机者，按贺瑾熙所言，就是造化门所有占卜师的前辈，都寻不见她的踪迹。
到底行不行啊。墨箐拍了拍贺瑾熙的肩膀，调笑两句:“我看你是惦记我家大黑和半月吧。”
同为毛绒控，两人在除去修行方面的事情，还是很有话聊的。
另一边，贺望舒逗着后院里的毛绒绒灵兽们，心情大好。
她的丹田在经过丹药重新修复和演化后，由贺瑾熙亲自为她护道引气，加上服用过的十几枚不同配方的延寿丹。
而今一晃几十年，很快也多出来几百的寿元。
虽然知道没有登仙的天分，但只要想到能多陪瑾熙几年，她就很是满足了。
“阿染你有吃过延寿丹吗？”她好奇起来。
毕竟颜染自己说过，单纯的凡人之身，是连锻体都做不到的否灵人。
本来她是不太信的，但引气入体修出道行来后，她就能够看清一个人体内的灵气循环，由此判断对方有没有修行的资质。
颜染这体质，她就没有隐藏过。也不知道是无法隐藏还是无所谓。
“没吃过。”
她捏住半月的后颈，摇了摇头。
为了防止又胖了两斤的半月偷偷在贺府加餐，颜染这次特地盯紧了。不然小箐肯定又得抱怨她没有照顾好灵兽，不在乎它们健康。
唉。
天地良心，灵兽吃胖吃瘦根本无所谓啊！又不是凡俗动物，偶尔会有个高血压什么的，对身体不好。
还来不及变回胖狐狸的半月龇牙咧嘴，想挣扎又怕被锄头砸脑袋，只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跟大黑哀求。
大黑早就看透半月的戏码了。
粉白色长不大的的小狐狸，那手魅惑只对主人有效，对它？可能比较有攻击欲望吧。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会老不会死，说不定活得比小箐还长呢。”颜染知道贺望舒在好奇什么，只是笑了笑。
不入世的话，还真不知道，原来世间有如此多情感充沛的修行者。
虽说修身不修心，但在时间的不断磨砺下，哪怕众多修士不去刻意打磨本心，却也会像岁月长河中的卵石般，被水流一步步撞击得圆滑淡薄。
就连凡人也有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说法。
血肉凡胎的众生尚且活到一定岁数便淡薄一切。
更何况是动辄百千年为单位的修行者呢？
或许，如果失去长生和与天破斗的野心，修行者们也会逐渐变得如草木河流，顺应世间而走，直至消亡，不留下半点痕迹。
听到这，贺望舒也不问了。她有自知之明，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往里探究，就不对了。
有关柳蛇的事情还要继续等待，墨箐把半月和大黑留在贺府，自己则带着颜染在炙州放放轻松。
顺路去拜访自己的好友们。
曾琪、长孙易不用多说，她们如今一个在初伏都院任职，另一个则回到长孙家担任族中丹师。
两人尚为同窗时，有过些许暧昧，从丹课上相识，又都因为成绩不佳而互相鼓励，慢慢友谊变了质，似有若无的喜悦彼此牵挂着。
可惜。
墨箐也觉得可惜。
从都院出师之后，她们各有道路。曾家与长孙家关系平平，也不可能同意二人确立真正的道侣关系。
逐渐的，几年、十几年后……
按墨箐自己的理解吧，她俩是和平分手了。
除去族中变化之外，朋友们关系的变迁，也让墨箐深刻地感受到原来时间的流逝真的那么无情。
她几乎没有注意甚至捉到过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如今。
在听完长孙易所说的，自己这些年在族内的勤恳，以及义务上结育灵胎诞下的女儿已然五岁大之后，墨箐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寻找颜染的身影。
如果她不是灵玄墨家的家主，如果她天资不足，如果她没有那么多奇遇，也如果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本土人……
“哼哼，你也别担心，倒是猜猜小白菜是我用谁的精血结育的灵胎呢？”
长孙易强行将好友的脑袋掰回来。
墨箐: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是曾琪的，我偷偷更换了族内给的那一份。反正义务结胎分配过来的对象，资质也就那样。”
“都很差劲的话不如我自己选呢。”
长孙易振振有词:“所以我借口聚会砍了阿琪一刀。”
墨箐:“……”
紧接着长孙易略显得意道，“虽然阿琪痛斥了我一顿，很生气。但我回来后，在族内行祈天礼时，还是成功了，所以才有了小白菜。”
说的是啊。
通过祈天礼结育灵胎，一定得是双方自愿才行，否则就只能靠吞服精血炼化这种低概率做法了。
所以哪怕被长孙易砍了一刀……
呃，尊重祝福。墨箐无话可说。
但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自己一定要避免浴血奋战。不然哪天多出来一两个女儿，不知道要去跟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