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尽毁，巨石的硬度是更加超乎想象的。二者碰撞间，她们驶于天空的工具，好像豆腐般分崩离析。
而迎面触及巨石的两人，倒没有什么伤痕，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并且——
“这里，好像是一处秘境。”
玄华敲了敲身旁的参天巨树，抬起头向上仰望，寻不到尽头。她的灵息在此受到了阻挠，无法延伸出三尺开外，仿佛被某种力量锁在了原地。
她身后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傅真武紧闭双眼，浑身肌肉膨胀带来的痛楚和滚烫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作为体修，她的许多底牌都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才能施展出来。近乎瞬间改造躯体般的增强，让她不得不承受超出年纪的苦痛。
不过，好在，没事。
幸好没事。
“顺一口气，慢慢落进丹田里。”玄华见她久久没有回复，只是难耐地无声哀嚎着，犹豫片刻后，上前捏住对方的手腕，沿经络的方向注入纯净灵息。
这些灵息不带任何攻击性和侵略性，就只是顺从且听话地清除着傅真武身体里，因为瞬间爆发而遗留下来的杂质。
傻不愣登的。玄华还记得家主是这样评价自己师妹的。
但只要是在自己在乎且信任的人面前，傅真武就会傻乎乎的，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出去，不叫对方有半点疑虑。
本来这件事，玄华还只是听听而已。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外姓族人的信任度，天然是要比同姓族人低的。
哪怕是对她自己，家主如此放心大胆地放权，玄华也不禁会提醒她，提防自己，提防玄蒙教。
所以与之相对的，外姓族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往往也不会亲密到哪里去，更很少有牺牲自身的行为。
仅仅因为，我在乎你。
“果然，傻不愣登的。”
玄华无奈又低声地笑了。
“我刚刚可是想保护你诶，结果你又偷偷骂我。”傅真武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目光有些埋怨。
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已经是忘记了思考，用尽了全力。而实际上，她也有些愣神。
原来不止师尊、师傅和师姐，她也有另外重视的那个人。
“既然好了就起来。”
玄华没回答她，只是冷着脸将人拉起来。
她也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应该道个歉，如果没有把那块巨石错认为蛟蜃，两人也不会沦落如此境地。
幸亏傅真武神经大条，估计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环，被拉起来后也最多是环顾四周，看看什么情况。
疑似巨石内部亦或者附近地域秘境的地方，灵息难以延伸。各种奇形怪状的参天巨木耸入云间，草与叶皆是颇显梦幻的苍蓝色。
有风吹过，它们哗啦啦地响动，跟无数个铃铛似的。
视野所不及的地方一片幽暗，可走近一些，又有了萤光，越近则越亮堂，犹如深夜的堂屋里点了一盏灯。
天上除了无数长驱直入刺进云端的巨木外，就只是雾蒙蒙的灰云。没有圆月也没有星辰，给人莫名的压抑感。
就跟空中忽然出现的巨石一样，眼前的景象也跟常见的蛟蜃似的，不像是能结结实实踩进来的地方。
蛟蜃蛟蜃，就是盘旋飞舞着的巨大蛟龙，扭动百丈身躯时，喉咙轰鸣间嘶吼喷薄而出的热气，经过长时间的漂浮，折射出各种诡异奇幻的景观。
它们或浮于天空，或现于沙漠，偶尔也出现在渺渺无际的大海之中。
无一例外的，蛟蜃幻梦，都用以引人迷失。要么一口气狠狠心冲过去，全当没看到，要么花额外的时间去躲它。
玄华现在既是清楚巨石的真实，又是有些怀疑自己和傅真武会不会迷失在了巨石之外，真正的蛟蜃里。
“如果是幻境的话，肯定有离开的方法。如果是秘境的话，找到那个入口，也就能走了。”
傅真武有非常丰富的闯荡秘境经验，她哼哼两声，准备把随身师尊从手镯里叫出来。
心底呼唤了几声。
没反应。
她心里一咯噔，搓了搓手镯，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法进入手镯空间。就像是，被单方面隔离在外了似的！
玄华在旁也没有笑话她，只是侧目看向远处。
“那就祈祷这里不会很大吧。”
……
发现自己的分魂又断连了的墨箐撑着脸坐在桌前，旁边摆着小山堆似的家族事务。
原来玄华平时就这么忙啊。
难怪总是沉着一张脸，对她总是很不耐烦。天天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现在换自己来，自己都还有些想将它们一把火烧了的冲动呢。
什么有关打通商路所需的物资和上交州府的商税啦，什么同盟势力的贺福跟求助啦，还有诸如每日一统计的族人数量和铺天盖地的族人请求。
能够上达到大管事面前的请求已经是筛选过很多次的了。但依然数量可观。
她干脆赖皮，先把事务堆到一边，认真看起分魂视角的“直播回放”。
从两人无聊地登船起航，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大喊大叫，傅真武怒喝一声跳到玄华跟前，浑身血光弥漫。
最后灵舟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碎成了豆腐渣，其上唯二的人，更是不见了踪影！
就连她的分魂，也在触碰到某种东西时被瞬间湮灭……或者说，吸收了。
又要花两个月时间凝聚一道分魂。
墨箐扯了扯嘴角。
尊者至少能够凝聚强度不一的十二道分魂，依照自己的精神力高低，还能往上层层加码。
据说曾有魂术出名的尊者，为了复活死去的爱人，断断续续百年间制造出万把分魂，将其塞入各种凡人躯体里，进行类似于夺舍的操作。
再利用分魂温养自己觉得合适的躯体，好像蚂蚁凿洞般啃食出能够容纳死魂的空间，反反复复去实验和复活。
真是变态啊……
墨箐摇摇头，自己思绪飘太远了。她还不至于去做这种邪修勾当，只不过类比起来的话，以她接近仙人境的精神力，其实也可以做到凝聚切割出万道分魂。
一天十个没问题啊。
但果然还是主要得凝聚足够强力的分魂吧。全都是弱鸡菜鸟，那顶几个用？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分魂看不到的撞毁了灵舟的东西，就是那两人将面对的，有登仙之能的机缘。
就是不清楚是不是鬼王说的什么大物了。
诡异的森林，剥了皮的血肉人在篝火前载歌载舞，那才是真的有点阴谋论的桃花源记的感觉。
幸好她不是那种穿书专抢主角机缘的人，而且并非穿书。不然面对这种东西，她是有点觉得恶心。
“阿染，你写多少了？”
她伸了个懒腰，探出头去看向坐在小桌旁慢悠悠查看卷轴的颜染。
自己一个人搞定这么多家族事务，墨箐觉得不大行。昨夜里经过整整半个时辰的死缠烂打，才终于让这个心思都在田里的家伙过来帮她“写作业”。
想着，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死缠烂打，总是得付出点什么的。
反正没过分到哪里去，一直到那双手搂过腰间，把衣服拉起，将触及下胸前就及时推了出去。
那时的颜染早有预料地眨了眨眼，猫儿嘴露出熟悉又明朗的浅笑，最终还是帮她整理好衣服，老老实实窝在娘子身旁，戳了戳对方的手心。
“我都帮你处理一大半了。”清晨醒来又重回无脸状态的颜染摊手，“倒是小箐，单是八脉族人的那些事务，你安排好了吗？”
“……”
“……”
在场只有一道目光。
心虚的目光。
“马上，马上。”
墨箐破天荒在颜染面前有了唯唯诺诺的一面。
或许所有偷懒的家伙都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