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个主意，说出来之后，只恐可汗陛下，要立马斩下我的项上人头啊。”
于州故作忧虑，不敢说出来。
一想到突厥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贺鲁哪里还管这是不是馊主意，自己又会不会砍于州的头。
他直接拔出腰间的刀，丢在地上。
“丞相，我弃此刀不用！”
“按照丞相你的说法，如今已经是危急存亡的时刻。”
“只要你有主意，就算是馊主意我也认了，毕竟我想不出来主意啊！”
“你能给我出主意我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哪里还能杀你这种忠臣啊？”
于州依旧扭扭捏捏，不愿意说出来。
贺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放开于州，把刀又给捡了起来，塞进于州的手心里面。
“丞相！”
“刀在你手！”
“若我当真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你便握着刀后退，我无刀，焉能杀丞相？”
于州低头望着手里精美的刀，摇了摇头，又把刀插进贺鲁的腰间刀鞘里。
他退后一步，冲着贺鲁拱手一拜。
“臣于州，请可汗陛下往西逃遁，投奔西突厥！”
贺鲁瞪着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之后，最后坐在了他不惜造反也要夺得的大汗之位上面。
在过去的很多年时间里面，他都没有听人提起西突厥这个称呼。
就连他的父亲莫度可汗和昔日的吉利可汗，也都只称呼他们自己为突厥，而不是东突厥。
在很多年前，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西去不知多少万里，而他们则是投奔了大唐皇帝，后来在唐高宗李治时期，一位可汗背叛了大唐，重建突厥帝国。
在此之后，突厥就被定义为一个完整的国家，在这些后代人的眼里，突厥并没有东西之分，他们才是突厥，而不是东突厥。
可今天……
于州把话挑明了。
想起族群分裂的不美好回忆，贺鲁露出了无比悲伤的表情。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呸了一口，说：
“胡扯呢！”
“我亲爱的丞相啊！”
“在你们大唐的高宗显庆二年，你们大唐的将军苏定方，就率领大军，把西突厥给灭了！”
“你不是来自大唐么，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于州没忽悠成功，尴尬一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唐显庆二年，苏定方灭西突厥？
他只是想借机把贺鲁带进坑里，而且这个馊主意也是他用来糊弄贺鲁的。
要是贺鲁真信了，那贺鲁回头得气死。
“这个，可汗陛下，我是流人啊！！”
眨眼的功夫，于州就想出来了一个好理由。
他是流人，本来活着就挺困难的，有些历史知识他不知道就显得正常多了。
贺鲁一听，果然没有怀疑于州的问题，随口道：
“你是流人之后，不知道此事倒也正常，毕竟我十多年前也没有想过，我在大唐待得好好的，突然就做了突厥咄陆五部的可汗之子。”
贺鲁想起之前在大唐的时候，小日子过的倒是也挺舒坦的。
可永淳元年，高宗皇帝身体不好，突厥的那位前辈，吉利可汗的亲爹，选择了重建突厥汗国。
他和他爹莫度可汗潜逃出长安，最后到了马库里。
“说起来，我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倒也快活。”
贺鲁感伤了一秒钟，立马恢复了本性。
“当然了，在突厥做可汗，才是最舒服的事情么。”
“好了，于州，你在帮我想想办法。”
于州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他佯装仔细思考，拖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摇头晃脑好似想到了绝佳妙计。
“可汗陛下，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计划馊，那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或许，能解除当前我们面对的最大难题。”
如同久旱得甘霖、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棍子，贺鲁直接上前，抓住于州的双手。
“丞相！”
“还请速速与我解除此难！”
于州表情凝重，说：
“若是要解除此难，唯有陛下出逃，方能解除……”
不等于州说完，贺鲁立马打断了于州的话。
“丞相，若是逃了，这突厥上下，可不就全部成为了大唐的地盘？”
贺鲁好不容易当上突厥的可汗，结果前脚把突厥的数十万大军丢了，后脚自己就跑了。
那他的可汗，不就白当了么？
贺鲁就是死，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让他跑，还不如让他死在可汗之位上面……如同昔日的吉利可汗一样！
于州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可汗陛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地没有了，可以抢回来，但是人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你只要活着，那总有卷土重来的时候，要是您被抓住了，当真以为大唐皇帝李存希，会饶恕您？”
“可千千万万莫要忘记了，大唐皇帝李存希，和吉利可汗关系甚好，甚至吉利可汗还让两个儿子认他做从父，这可比拜把子兄弟还要关系好啊！”
贺鲁被这么一劝，觉得道理也说的通。
他要是死了，那突厥就算是保住了，也没有什么用。
可如果他还活着，那就两说了，他只要活着，就可以聚集力量重新来过。
一念至此，他重重的一拍于州。
“好！”
“丞相，你所言极是！”
“我这就召羯列颠带着苍狼骑回来，我们收拾齐整之后直接出发！”
“此行，我要去敦煌和凉州之外，找到那些部落，如果能邀请他们一起进攻大唐，倒是还有机会做我的突厥可汗！”
贺鲁想的很好，立马就开始撰写密信，然后找人过来送往马库里。
可他并不知道，羯列颠已经在赶往石国的路上，待在布真的旁边，马背上的颠簸感和时不时钻入衣领的寒冷让他十分难受。
抱着最后再见贺鲁一眼的想法，他目光逐渐坚定。
就是死，也得死在贺鲁面前才行。
作为贺鲁的忠实追随者，他死了也要守着贺鲁！
“最多再有三天我们就到马库里了。”
布真咽下烈酒，身子舒服多了。
“想好见到贺鲁之后，应该怎么和贺鲁交代了吗？”
羯列颠闭上眼睛，内心五味杂陈：
“有死而已，何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