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人类作为一个肉体活着,演化出认知之类的一系列功能,将其共生在自己的身体里,并不纠结那么多。
人类的意识、记忆、注意,语言、思维、元认知,诸如此类的一切与人类的高级认知相关的东西,都是不连续,而被持续产生,甚至因此可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
说不定就像植物的先祖捕获叶绿体,然后将之永远纳为己用一样,人类只是捕获了这种能力,认知甚至算不上朝生暮死,甚至不如蜉蝣。
人类对自己的认知来说,也是不可名状之物,几乎不可战胜。
因此,认知是个有效,特别的工具,其实可以兼容具体的物质世界以外的东西。
“你确定真解决了?他怎么不说话?”
那最初报告者在絮集网络身边转来转去,却难以相信。
絮集网络说话很可能露馅,因此,最终他们说好不要说话,只是藏起那本‘书’。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也不认识他。你认识他吗?”
那报告者面露难色,难以启齿,不过犹豫一会之后,还是说出来了。
“怎么说呢……称不上认识。但是按照我的印象,他应该是会在这里犯病的,应该不会这么安静……”
说是犯病,谁知道是哪种犯病。这絮集网络现在残缺不全,究竟是发神经,还是真的看起来有问题,还真说不准。
絮集网络心思有变,在智能细胞所在的世界待了太久,他开始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感官,虽然这些感官对他来说闻所未闻,但是稍微有些时间,他便可以立刻融入这个世界。
“别愣在那!快过来!”
看似只是胡思乱想,但他还是闯祸了。他没能安静地等待,而是因为原本无伤大雅之事,开始莫名其妙变形。
刚收起那本‘书’者稍有犹豫,一同出任务的人已经拿起武器,瞬间送絮集网络归西。
“他不可能活下来的……”
因此,事后此人只能自己去尝试接触这本书,以找回他们世界曾经的随心所欲。
因此,他很快与幸存的修士们联络上了。完全跨时间。
“就是说,我们完全属于过去吧。无所谓。”
那修士却只是将此事当作寻常。
对于对面说的,他们属于已经结束的过去一事,显然并非所有修士都能如此镇定:
“怎么个无所谓?絮集网络是如何进入那个世界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他的存在与我们的未来有什么关系?无法改变的未来已经出现了啊!”
然而他依然镇定自若。
“不能从表象看待问题。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缝合的。”
这话不止修士听不明白,那边的人也听不明白。
对他们来说,他们在远古时期抑制并放逐了他们自己的一部分,直到所谓他们有资格将之取回。现在他们似乎有能力取回,但依然不愿,甚至抑制,这也不算做好了准备。
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认为他们是缝合的。
“……什么意思?你因为注意力的转移,因而对实际情况认知的权重扭曲了吗……”
周围的修士不解,并不重要。但由于对面这个身处未来的持书者的存在,他却不得不解释。
只是未等开口,却已经有其同僚破门而入。
“你确定你被夺舍了吗?我问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因为之前抑制失效的事件,引起怀疑,因此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不止有他熟悉的同僚,还有大量不认识的。
与他熟悉之人开口,实际上也算是在打掩护。他们之间曾有约定,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夺舍,可能只能说出本名,而若是他自己便能说出他们的暗号。
若是对上了,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人的认知并不连续……人拥有的是元认知,认知被不断重新塑造,激活,按需使用。”
然而他明明没被夺舍,却完全没有回答暗号。
下一刻,他们只觉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认识的人,那些不认识的都已经不知所踪。
“你……”
“我没被夺舍。是……”
其中‘音节’超出那书上的感官类型,以至于不可名状之物痛苦扭动,未能听见或记住。
他不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这同僚可能是关心则乱,但他要是说出一个与他自己正确的名字不符的回答,可能立时就要有与絮集网络一样的下场。
“不是,他们人呢?”
他并不太关心面前的人是否被夺舍了。即使是,那也是次要的,可能不会立刻对他出手。况且其已经自证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抑制的异常,似乎被其私藏了,并且做成了类似史前随心所欲时代才能做到的事。
“就像我说的,他们的认知暂时被我抑制了。他们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在哪,自己边走神,边被动地离开了。”
中间还有大段的时间,没有被解释。这些人都走出去了,他才恢复的神智。
不论如何,此时即使面前此人并未被夺舍,也已经变得危险。
“你怎么……异常这些东西,我们的世界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你可不能被蛊惑啊!”
很明显,这是被那本书蛊惑了。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那书即使再有什么玄乎的地方,应该也不会直接动手,因此他平添了些底气。
并且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不可名状之物似乎痛苦扭动过,因此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手段。
“……这不是蛊惑。我们确实是由不同的模块共生而成。我们的认知从未活过,因此也谈不上死去。因此才能穿过时间,从已经结束的过去出现在这里。其从来没有穿越,只不过是从来不在时间中存在的东西,被我们捕获了。”
那修士通过短暂的发言,显然已经说服了他。
肉体是肉体,认知是认知。理论上是过去与未来,但肉体的过去,顶多是一个服务器的架设位置。
时间对认知的连续性并没有压倒性的束缚作用,只是在认知为肉体服务的时候有束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