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初阳早已散去,唯有一片冬日的温热似薄纱般落下,悄悄暖着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而在酒店房间的床上,莎莱娜的头不偏不倚地向前一怼,刚好顶在周琴的咯吱窝里。
尽管莎莱娜的意识已逐渐苏醒,她的躯体却仍沉浸在昨日爬山的疲惫之中,每块肌肉都传递着代表抗议的阵阵酸痛,让她连一丁点起床的念头都打不起来。
“好累......”
周琴被这大金毛使劲撞向腋下,顿时就清醒过来,连回笼觉的心思都被顶得烟消云散,“那也别顶我咯吱窝啊。一大早的,像话吗你......”
“不想起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在被窝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抱怨过后,周琴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一看,这才发现莎莱娜难得睡到九点,却还在床铺上一挪一挪。她仿佛从平常的金毛小猫咪退化成毛毛虫,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后退缩。
听见她撒娇的声音,周琴心中也涌起一股内疚,“毕竟,昨天的行程是有点挤了......”
莎莱娜将头左右摇摆,就是不愿起床。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你也好意思,上午去逛熊猫谷,中午就带我去爬山,晚上还得赶回来酒店才能休息。这行程太不养生了。”
可莎莱娜想不想起床,那是她的事情,没法妨碍周琴一个鲤鱼打挺就将上半身打直,然后往床下爬去。
他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在前往洗漱的过程中随口说道:“今天就在市区里散散步,休闲一点吧。明天又得换个新地方旅游了。”
一听今天是最后机会,莎莱娜可不会忘记心心念念的火锅。她费劲地撑起身子,将被窝顶在脑袋上,大呼小叫:“你还欠我一个九宫格!”
周琴挤好牙膏,从身前的大镜子里看向床铺那边鼓起的被窝,总觉得莎莱娜那头顶白被子,双手向前扑腾的模样,活像个什么幽灵类的怪物......
哦,他想起来了。像同时能担任灭歌踩影加输出的mega耿鬼。
“行,中午或者晚上去吃火锅呗。”
一听见九宫格有望,莎莱娜当即精神起来。她钻出被窝抬起头,碧眸中闪耀着希望。
“中午!就待会儿去吃!”
周琴刷着牙,敷衍地回道:“行行行。”
当两人来到一家充斥着方言口音、铺面亮堂,桌椅却散发着陈年油光的本地老店时,周琴就知道自己多半是来对了。
两人坐下后,所面临的第一道难关反而不是辣度的选择,或者该挑什么特色菜品。而是老板那压根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店老板盯着莎莱娜的一头金发,下意识挠了挠后腰,然后问道:“妹儿,哥老倌,锅底要微辣中辣还是遭不住滴辣?”
“啊?”
接着,莎莱娜也不安地在桌底转了转脚尖,用那混杂着英语口语的半吊子粤普回复道:“我们要九宫格!微辣!”
周琴在一旁看着这英式粤普与川普的诡异交流现场,顿时有些后悔。要是他小时候把普通话口音给调整过来就好了,起码现在有一边的口音会相对正常点......
老板瞟了眼周琴难堪的脸色,甚至对他开起了玩笑:“外国美女凶得很哦!不过你男娃儿怕是要遭不住。“
周琴懵了懵,最后只能客气地笑了笑:“嗯。”
听不懂啊,不然咋办......
在火锅菜品陆续上齐之前,老板先将一碟凉拌的小菜,并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小两口。
周琴看着放到桌上的小碟,心里已隐约猜出了凉拌菜的真面目。他明知故问:“这什么......”
“凉拌折耳根。”
莎莱娜兴致勃勃地夹了一口,随后便瞳孔地震,朝着脚边的垃圾桶吐了出来。
她可怜巴巴地盯着周琴,爽快地投降:“不行,我吃不习惯......”
“我就不用试了,我知道自己吃不习惯。”
周琴挠挠头,看着这碟注定浪费的凉拌菜。他鬼鬼祟祟地看向身后,干脆朝隔壁桌的大哥们搭讪:“额,你们吃折耳根吗?我们就夹了一根,还干净的。我们吃不习惯。”
大哥们面面相觑,简单商量了两句,然后伸手接过了周琴递来的折耳根,“那谢谢了哦。”
周琴朝他们露出微笑。结果,一回头,他便表演起川剧变脸,当即教训起莎莱娜,“浪费钱。”
莎莱娜喝了口路边买的水果茶,正在清洗口腔里的鱼腥草怪味,“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吃不下!”
“你这几天的好奇心有点太强了,是该多吃几根鱼腥草治一治。”
面对周琴的冷嘲热讽,莎莱娜后怕地看向隔壁桌吃着鱼腥草的大哥们,“那还是算了,我会对蜜月旅行留下心理阴影的......”
随后,九宫格的菜品上桌。两人临场恶补九宫格火锅的具体吃法,照猫画虎地模仿着所谓的正统吃法。
“中间格浪滚烫毛肚鸭肠,十字格煨黄喉郡肝,角角头焖脑花鸭血......”
唠叨完手机里显示的吃法后,周琴扭头向侧,一头雾水地问:“你看得懂吗?”
莎莱娜随手将毛肚怼进火锅角落,“我放弃了,反正烫熟就能吃......”
“小哥,你女朋友这样不行。”
方才接过折耳根的大哥有些看不过眼,主动提醒着周琴与莎莱娜。
他嚼着鱼腥草,朝着莎莱娜抬了下头,“毛肚放中间格,七上八下烫起泡才脆生。”
周琴回头盯着莎莱娜,狐假虎威,“听见没?”
少女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将筷子拉高,再将毛肚泡进了中间格子,大家当无事发生。
按照正统吃法吃完了一顿火锅,不出所料,两人被辣得嘴巴冒烟,纷纷投降。
此时,他们刚好路过一家有川剧变脸表演的茶楼。两人一合计,干脆进去找了个位置,喝茶解辣,顺便消消食。
一口茶水入喉,莎莱娜瞬间就活了过来。
她凝视着手中茶杯,忽然说:“有点想家了。”
周琴抿了口茶,有些惊讶地问:“那么快就思乡了?想家里的什么。”
“想家里的薄荷和柠檬了。没了它们,喝茶时总觉得差点意思。”
“......”
周琴顿时无语。
此时,舞台上的演员在欢呼中出场。他来到舞台中央,手在脸庞上一抹,脸谱便在顷刻间替换,赢得满堂喝彩。
在稍稍变换几个脸谱后,他缓缓走到台下的观众席,并打算在喝茶的客人之间表演自己的变脸手艺。
不出所料,作为西方面孔的莎莱娜自然被他盯上,特意来了一场跨文化交流活动。
演员稍稍俯身,突然在莎莱娜面前将头微微一晃,手下一转,便将脸谱在莎莱娜眼前悄然替换。
好死不死,莎莱娜正喝着茶,被人家那么一吓,她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至于吗?”周琴轻轻拍着莎莱娜的后背,替她理顺呼吸。
“要不是我以前被凯特琳老师训练过......”莎莱娜痛苦地咳了两声,“我肯定会不小心把茶水喷到人家脸上。”
在结束茶楼的歇息后,两人散步来到公园,却意外看见此处特有的掏耳朵服务。
莎莱娜观摩着别人掏耳朵的动作,忽然兴致大发。
她拍了拍周琴的肩膀,建议道:“周琴,!今晚回去之后,你要不要躺我大腿上?我来给你掏耳朵啊。”
周琴有些害怕地反问:“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莎莱娜嘻嘻一笑,“那就看我心情咯。”
两人的身影在午后的地面拉长,在这座城市留下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