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脸上的肿是消了点儿,但巴掌印留下的红痕就更明显了。
我在镜子前照了照,感觉这张脸实在是没法见人。心里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情急之下,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一边想着要不要干脆请假比较好。但这个念头也就出现了一瞬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我要是再请假下去,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恐怕也不保。
况且,总是请假显得特别不专业,还会辜负申总的期望,他之前还这么看好我呢。
最后,我只能继续用口罩大法欲盖弥彰。
鬼鬼祟祟地进了公司,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
前排的朱伟滑着椅子过来了,他问我:“司葭,我老远就看到你了,我说你今天怎么戴了口罩啊?是不是早上出门急了,没来得及化妆?”
我心想,我还化妆咧,粉扑碰脸上都疼。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对朱伟笑笑,“朱哥,其实我得了腮腺炎,你还是离我远点吧。这毛病据说会传染。”
“腮腺炎?”朱伟不可思议地看看我,“这不是小孩儿得的吗?大人也会得啊?”
“嗯嗯。我刚上了药,要不我给你看看?”我作势要摘掉口罩,吓得朱伟退避三舍,赶紧把座椅给滑回工位上。
一会儿,方芳过来了,她刚喊了一声“司葭”,我一抬头,她看见我脸上戴了口罩,愣了一秒,问:“没事吧?”
“腮腺炎。”我回了一句,她便将目光投向了吴钰,说,“吴姐,进来一趟。”
吴钰放下咖啡杯,跟着方芳进了办公室。
片刻后,吴钰抱着一摞文件过来,放我桌上,说:“方经理让你和朱伟把上半年的合同材料整理一下,我现在要和方经理出去一趟。”
说着,她弯腰拿起椅背上的坤包,又戴上墨镜,朱伟问:“吴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吴钰说:“方经理说要给公司采购些中秋礼盒,让我和她一块去商场转转。”
“哦——”朱伟脸上滑过一丝失望,喃喃重复了一句,“以往采购大件,方经理不都是叫我去的么。”
吴钰白胖胖的手扶了扶墨镜说:“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个办事的,方经理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呗。”
“那谁开车啊?你不是不会开车吗?”朱伟伸长脖子,一脸“也想去”就差写在脸上了。
吴钰富态地扭了一下脖子,转头对朱伟说:“方经理有车呀,我说朱伟啊,以前你总抱怨公司让你出去采购不报销油钱,今天怎么这么起劲儿啊。要不我替你去和方经理说说,如果你想去,那我就不去了。你看这外面日头多大呀,我还怕晒呢。”
这么一说,朱伟就怂了,忙摆着手讪笑着说:“吴姐,我就是问问。没真想去。那个……我还要和司葭整理档案呢。”
……
吴钰跟着方芳出去之后,剩下我和朱伟两个人,他是老员工,整理归档的事我从来没做过,只好问他。
问的次数多了,朱伟干脆把椅子滑过来,说:“你把ExL表格打开,我来报序号,你来录吧,这样快一点。”
“嗯。好。”我将座位往旁边挪了点。
两个人挨得近了,朱伟看看部门同事都去开会,又开始嘴碎和我咬起了耳朵:“你说,这方经理是不是对我意见,上回给策展部布置背景墙捅出篓子害她写了检查,她准是没过去,耿耿于怀着呢。”
“不会吧。”我敷衍道,“也许方经理只是觉得我没做过档案,得留个老员工带一带。”
“那也该找吴姐啊。她天天搁办公室坐着,我们行政部的文字工作都是她办的。”朱伟将文件夹一盖,吐槽道,“她才是行政管理科班出身,打字会用五笔。我听说她来申爱之前是高校里的办公室文员,大学一毕业就招聘进去的。后来有一阵子,不是高校扩招吗?学校要提升人员素质,人事就把学历重排了一遍,校长拍板说必须达到全员研究生学历的标准。她原先是只是个大专毕业的,想考本校的夜大研究生班,本来这事儿应该也不难,可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个系主任,考了两回都卡了在英语上,估计这事儿对她打击挺大的,进了申总公司以后,她就看淡了。不争不抢,到点下班,活得也是真洒脱。”
“你上次说,她是申总的亲戚?哪方面的亲戚?”我想起了这一茬。
“听说是他前妻那边的。申总对他前妻是真念旧情,两人就算分了,他对吴姐也没两样。”朱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转头看看朱伟,结合他的形象,我觉得最适合他的工作是“狗仔队”,我一边对着屏幕一行行看着编目,防止输错,一边对朱伟说,“朱哥,你知道的可真多。咱公司里,没有哪个同事是你不熟的吧?”
朱伟得意地笑笑:“那是。不过都是混口饭吃。多个朋友多条路。比如,我这套房子,你猜我是问谁买的?”
我朝他看看。
他小声说:“张经理。”
我有些反应迟钝:“哪个张经理?”
“不就是策展部的老张嘛。他想要置换一套大的。就把手里两套小户型给卖了,其中有一套就卖给了我。”朱伟压低声音,“比市场价便宜10%。”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公司里的人都陆续往外走,午饭时间到了,他嘴上说的张经理,正要经过我们行政部要拐去厕所。
我忙推了一下朱伟,朱伟一转头,看到是张经理,他朝张经理笑着点了点头。张经理可没这么热情,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拐进了洗手间。
我心想,张经理可能不想在办公室里表现得和朱伟交情很好的样子。
毕竟他是部门经理,朱伟只是个小职员,还是跨部门的,怎么都得避点嫌。
人都散了之后,我也是好奇,便多嘴问了句:“那张经理是怎么知道你正好要买房的?”
“巧合。”朱伟耸了耸肩,“我约了看房的时候,正巧遇到张经理从楼洞里出来。是我先叫的他,闲聊了两句,张经理说,他们家房子刚好也要出售,就带我去看了看。”
“还有这么巧的事?”我问。
“嗯啊。”朱伟神神叨叨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巧。”
我心里又想,降价10%抛售,看来张经理是想急于出手啊。朱伟却觉得是张经理念在同事的份上便宜卖给他的。
不过,他这么想也有道理,要不上回气球粘错了,张经理也不会挺身而出给朱伟擦屁股,看来多少是有点交情在的。
“那你和张经理私底下是朋友?”
“当然了。张经理还约我一起喝酒呢。”朱伟炫耀道。
说到这儿,朱伟叹了口气。
我问:“怎么了?”
“本来张经理答应和申总提一提让我转去他们部门去的事。但这次出了这么个纰漏,他也不怎么好开口了。”朱伟又叹了口气,“都怪我。你说的对,我真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