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如同一声惊雷,在王世良耳边炸响。
他浑身一激灵,肖北的眼神太冷了,语气太决绝了,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市长绝对说得倒做得到!
他所有准备好的一切说辞,在这句斩钉截铁的警告面前,都没必要再说了。
他只能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连连点头,讷讷地重复着:“不会有问题,绝对不会有问题……肖市长您放心……”
... ...
等王世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一直强忍着怒气的包山终于忍不住了,他对着门口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骂道:
“呸!这狗东西!真他妈是个小人!两面三刀,无耻之尤!”
骂完了,他走到办公桌前,一边给肖北的茶杯里续上热水,一边仍旧气不顺地嘟囔道:“哥,我是真不知道,这王世良的脸皮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好意思舔着脸跑来见您?真是臭不要脸!”
“他当然好意思。”肖北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现在手里捏着牌,现在不来跟我‘解释’清楚,缓和关系,以后等项目结束了,他手里没牌了,再想来可就难了。”
“牌?他有什么牌?”包山一脸不解,在他看来,王世良这种诬告领导的小人,现在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有什么底气。
肖北放下文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给包山分析:
“他手下的利源水务公司,垄断着玄商全城近八百万人口的饮水命脉,这是不是一张牌?而且现在,整个水库灾后重建最核心、最受关注的三个新村建设项目,几乎都掌握在他的施工队手里,几千灾民等着入住,工期紧迫,这是不是另一张更重要的牌?”
“这……”包山愣住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可他刚才也没提这些啊?”
“那是我根本没给他机会提。”肖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几张牌的份量,他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有些话,不用摆在台面上说,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他今天来,看似服软解释,实则也是一种隐形的示威,提醒我他手里有这些‘筹码’。”
包山还是觉得憋屈,气鼓鼓地说:“什么牌不牌的!我就不信,他还真敢拿全城老百姓的吃水和灾民的新房乱来......”
“他是一个商人。”肖北看着包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开始认真地教导这个还有着书生意气的年轻秘书,“商人逐利,这是他们的天性。为了利益,商人有时候什么都敢做,底线比我们想象的要低得多。他连诬告主管副市长这种近乎政治自杀的事情都敢做,你说,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肖北索性将文件推到一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邃:
“你要明白,包山。一旦出事,商人有很多腾挪的空间。他们可以迂回周旋,可以找关系协调,甚至可以谈判妥协。就算到了最坏的地步,无非是公司破产,或者他个人被法办。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该赚的利益,他们很可能已经揣进兜里了。而我们,政府官员,不一样。”
他循循善诱的教导着这个未来肯定会放出去主政的年轻秘书:
“我们肩负的是公权力,是老百姓的信任。一旦我们负责的领域出了重大问题,我们是需要承担直接责任的!这种责任,没有多少迂回的空间,舆论不会答应,党纪国法不会答应,更重要的是,上级领导不会答应!轻则处分问责,政治生命受到重创;重则……可能就是直接终结政治生命!明白这里面的区别了吗?”
包山听着肖北深入浅出的分析,脸上的愤懑渐渐被思考和凝重所取代。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懂了,哥。说白了,就是瓷器不和瓦罐碰。”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肖北赞许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容。但随即,那笑容又转化为一种冰冷的锐利,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王世良那得意的嘴脸,语气森然地说道:
“但是,如果这瓦罐不知死活,非要往瓷器上撞……”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么,对付这种瓦罐,就不能按常理出牌。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制敌!直接把他砸得粉碎,让他瞬间变成一堆再也拼不起来的渣滓,永绝后患!”
说完,他收回目光,眼神中的凶狠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商人而已,跳梁小丑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可笑。”
肖北不屑的冷哼一声,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需要你、给你面子你是商人,你是老板。
不需要你,不给你面子你是什么?
贱民一个而已。
... ...
马走日心里跟明镜似的。叶青嘴上说的“侧面了解情况”,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是个拖延和淡化处理的托词。
按照官场惯例,这种针对两位地方主官的敏感“了解”,最终大概率会以“查无实据”或“工作需要”为由轻轻放下。
但马走日不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竟真的做的出来,在叶青办公室那场看似达成“折中方案”的谈话后,他并未等待叶青所谓的“找合适时间”约谈,而是主动出击,直接找到了省委联合调查组副组长刘重天。
他在省纪委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里,用内线电话叫来了刘重天。
“重天,坐。”马走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待刘重天坐下后,开门见山,“你知道肖北同志最后反映的是什么情况吗?”
刘重天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仅马上反应过来马走日指的是当时和肖北谈话时,最后肖北让自己回避之后,跟马走日说的话。
还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会小。
他咽了口唾沫:“这个......我....不清楚。”
马走日笑了笑说:“兹事体大,重天同志,据肖北同志掌握的情况,玄商市市委书记江基国、市委副书记市长王正富,在这次的水灾火灾事故当中,存在重大的失职渎职嫌疑!甚至......”
马走日压低声音,凝重的说:“甚至有可能已经腐败掉了!”
“这......这......马书记你......”刘重天心头巨震!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