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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劫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落在地上,却让整间屋子瞬间陷入了安静。

萧水寒像触了电,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住。

洛亦岚表情一成不变,瞳孔却骤然缩到了一起。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除了萧无劫轻浅的呼吸声,再无一丝风吹草动。

“孩子,你说什么?”

洛亦岚眸中终于捡回了一丝神采,她僵住的手指无处安放,一瞬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萧水寒手指几度颤抖,勉强控制着手中筷子没有脱落,他眼底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微动了一下:

“我……没听错,对吗?”

萧无劫手指捏住衣摆,极长的眼睫颤了颤,深吸气后,抬眸,声音轻软却清晰:

“妈妈,谢谢。”

他将目光转向萧水寒,腰杆挺得笔直,小声:“还有……爸。”

“啪”的一声,萧水寒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腥红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眼底弥漫开来,它们如大地上裂开的缝隙,让萧水寒整个眼眸地动山摇。

“阿……阿岚,儿子喊我爸了……”

他像是魔怔般,修长手指狠狠掐在自己脸上,直到掐出一道看着都疼的红痕,才微微松了力度。

他望向洛亦岚,嘴角一点点咧开笑容,笑得有点傻,像突然被天上掉下糖果与蛋糕砸中的孩子,满脸梦幻,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

“阿岚,儿子喊我爸,喊你妈了。”

“我被……叫爸爸了……”

“哈哈,我被叫爸爸,你……被叫妈妈了。”

他满目颤抖,魔怔轻喃出声间,洛亦岚同样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洁白的手掌抖得不成样子,猛然间紧紧抓住了萧水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仅是片刻,她眼眶便被一圈圈红色浸染,她眼神几乎凝固在了萧无劫身上,眼底浪花拍打翻涌,就快夺眶而出。

她小声轻喃:“孩子……你能再叫一声吗?”

萧无劫被她目光盯得无措躲闪,听到她的话骤然抬眸,望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头干涩,有点发不出声音。

洛亦岚突然抬手,摇头:“不……不用,乖乖,让……妈妈抱抱你行吗?”

萧无劫紧捏的指节骨微动了一下,薄唇无意识轻抿,点了点头。

他也紧张到头脑发懵,还本能般地张了下手臂,方便她抱。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箍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洛亦岚紧紧抱住他,力度大得似乎要将他塞回身体中,这样他就再也不会丢了。

她身躯颤成一片,仅是几秒钟,萧无劫自己的肩头被湿热的液体浸湿。

不待他有所反应,整个人便被抱得更紧。

洛亦岚抱住他,萧水寒同时抱住了他和洛亦岚。

他眼泪泄洪一般倾泻而出,大滴大滴落在萧无劫与洛亦岚的肩头,声音哽咽破碎:

“阿岚,儿子回来了,儿子认我们了!”

“我们的儿子与我们相认了!”

他胳膊上的力度收得越来越紧,嘶哑唤出声:

“儿子,好孩子,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萧无劫被他们紧紧抱着,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分毫。

但他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股异样的暖流在身体里游荡。

除了楚璃月的怀抱,这是他感受过的最温暖的怀抱。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对萧水寒与洛亦岚来说是天降之喜,对他来说也绝非早有准备。

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楚璃月告诉他会忙一段时间,萧水寒与洛亦岚会来陪他,促进他们相认的想法显而易见。

他心底并不抵触与萧水寒洛亦岚相认,可从未经历过,体验过,让他整个人茫然无措。

他甚至连那声“爸妈”都喊不出口,何谈与他们相认。

楚璃月的举动无疑是推着他,希望他勇敢面对。骨血的事实改变不了,萧水寒与洛亦岚的真心显而易见,逃避不是办法。

他不让她失望,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他们想尽办法接近他,讨他开心,他也努力去迎合他们。

他终究对此毫无经验,只能跟着感觉走,相认的进度似乎也很缓慢。

他虽病着,楚璃月什么都不让他干,却不意味着他什么都没察觉。

他有他的心事,他清楚地知道楚璃月背负着多大的压力,背后还有险恶的暗流无声涌动,可他病得卧床难起,异术疲敝,废人一个,除了干着急,毫无作用。

林青衣的话终究是点醒了他,他能活下来,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他或许现在做不了什么,至少该尽自己的力少让他们操心,减轻他们的负累。

与父母,与萧家的事情,没有人能代替他处理。

他手术在即,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一旦他上了手术台,生与死不过一念之差。

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否见到崭新的明天。

即使是死了,他也想干干净净地死,不想因为他,让他们余生都活在遗憾中。

他与萧水寒洛亦岚的关系,突破点终究在他,萧水寒洛亦岚对他满怀愧疚,不愿强迫他,面对他小心翼翼,完全不敢提相认之事。

他却因为茫然无措,导致关系停滞不前,数日的相处,他完全体会得到两人的真心以及他们对相认的渴望。

他心底也早已经接纳他们了,前路未卜,他决定逼自己一把,在洛亦岚真情流露为他擦嘴,自己心底触动的瞬间,他鼓足勇气,喊出了那声“爸妈”。

哪怕现在让他再喊,他都未必喊得出口。

但走错路线的列车永远不可能抵达终点,唯有回归正轨,才可能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他们能以一种更真诚的方式相处融合。

他生死难料,不想让他们继续等下去,更不忍践踏他们的真心。

真正说出来了,突然觉得身体骤然一松,很多事情也没有想象那么难。

他也完全不后悔这个决定,此时被他们紧抱在怀里,耳边萦绕着他们压抑多年的心酸情感,倾泻而出。

他心底也莫名地抽动颤抖,眼底湿热上涌,无形中的那根线似乎将三个人的心紧紧牵在一起。

吸了口气,闭上湿热的眼眶,他轻然低头,与萧水寒洛亦岚额头相贴,手臂轻轻抱住他们。

人若浮萍,天涯伶仃,十年漂泊终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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